何玉常听厨青说季通要揍他趴在被窝里哭了好久。大冬天,屋里也不生炉火,又冷又饿。他好想回家。
季通晚归,点出那些揍他的人花了些时间,有个想跑的更被其他捕快按着下了不少黑手。
第二天一行人就重新上路。何玉常被季通像个小鸡一样提出来,也不敢叫,就呜呜地哭。
季通倒没真揍何玉常一顿,还不至于撒气撒到他身上。他就是这么想的。至于何玉常吓成这样,他也觉着有趣。
迎风而上,杨暮客站在马车上。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尽收眼底,隆冬旷野银装素裹分外妖娆。若在生前,他定然觉得只是修辞手法。而亲眼见过之后,无数种心绪想法涌上来。终究只能叹之一句,美矣……
云上一条白龙飞驰,划出层层波纹。
这么冷的天还坚持出来工作,龙种果真都是狠角色。
玉香看到杨暮客眼中的好奇,“方才飞去的是冰夷子嗣,非是海中龙种。诞于高山冰川,长于白日之下。饮风露,食灵草。”
“不吃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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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吃的。”
车门帘被掀开,小楼雀跃地露出一张俏脸,“有龙飞过去了?”
“姐姐出来晚咯……”杨暮客一脸得色,吐着舌头现眼。
“德行!”小楼继续回车厢里避寒。
路太长,杨暮客发呆的时候,又薅出此方天地的官僚系统来琢磨。薅出这个想法,纯粹是因为常家和那刑部司长的裙带关系。
因为这个事儿放在生前读史书,稀松平常,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郡县制在地球上玩了两千多年,一茬换一茬,地方豪强勾结流官鱼肉乡里之事数不胜数。这套制度长五百多年,短了两三百年就玩不转了。
而且这一路他一直对官,尤其是这个世界的官,没有任何概念。一个王朝坐定千年,数千年。成因是什么?指望人治?修士从不会低估人性之恶,否则便无需修行了。道经常言圣人,那是立了一个基准让你去追。没指望这个成了世间放之皆准的标杆。
西岐国那块土地的国祚更替,也说明了人治必定会出现腐朽堕落。
抛开人治因素,那么便是法治。用生前的史书来衡量这个世界必然带着时代的局限性。小道士心里面也明镜似得。可这个世界的法,又看不出任何区别。
于是他张嘴问了,“周上国王权传承多久?”
玉香想都没想,“三千二百余年。比西岐国还短些。”
小道士点点头,“这么长时间,如何做到权力稳定?”
这个问题玉香思考了很久,久到杨暮客想问下个问题。
玉香觉着后面的答案似乎涉及修行,她施了障眼法。
她先说了毫无干系的事情,“国祚有神,但求长久。民心所向,皆愿安稳。是以国祚之神有灵,国泰而民安。民意如碾,若有祸殃皆为齑粉。”而后她长叹一声,“如何长久?自是上下同心。上位者千挑万选。如那王族打出生起就背着一个国祚的担子。他们若想肆意妄为,生时受人间律法惩戒,死后阴律仍追其罪。无尽深渊,万劫不复。如此这般,国祚何以不长?修士常以自身之道纠正神道之事,遂修士命长,神道不敢擅改规章,遂神道相依人道而持久。”
听着杨暮客觉得也没啥不同,但转而一想不对了。这些听起来像是儒家礼法,但又完全是两回事。
儒家礼法虽是道德之尺,但执尺之人为上位者,尺上刻度也由其心而改。玉香所言的人间法度与阴间律法并行是一套很可怕的双轨制。人间法度你能改,但阴律却改不得,改了之后人道亦会自行修正。阴律同样不能随意更改,阴律依照民心所向而约成。老百姓祈愿多了,祈愿久了才有的阴律。
想到此处他明白自己小看了这方世界,这是尺度大小的不同。
元胎的尺寸太大了,大到杨暮客觉得不可思议。同样头顶的太阳也太大了。
根据天文系朋友的说法,恒星体积质量越大,生命周期越短。那位朋友对热力学有个通俗的解释,不作死就不会很快死……他可以确定,如果按照生前了解的知识来说,这么大的恒星寿命绝对不会超过几百万年,就会坍缩成黑洞。而根据此生阅读书籍了解,这个太阳已经存在了不知多久。
从时间的维度上去理解。若人类与恐龙时代共存。那么必定是一方的灭绝。
这是生存环境的争夺之战。人类需要广袤的土地获取粮食。因为土地,数百万物种消失了。所以恐龙亦不会例外。而若是恐龙先于人类发展文明之前开启了物种战争,那么人类必定失败。因为个体太弱小了。
但这里却不同。虾元失败了,根据小楼的说法,除了神只以外,那些古老的虾元遗民仍然生活在海底。龙族并未赶尽杀绝。龙元失败了,但龙族让出了统治阶层,认同道元的管理。
这是一种向内的稳定性,不急于扩张。未成道者天元变幻之时放任自流,若是被环境所淘汰实乃咎由自取。所以这方世界从来没有物种大灭绝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