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恨得眼睛发红,心想这也是老天有眼,留下我一条活口,如今顶要紧的,是立刻赶往阆中,将这杂碎的恶行禀告给少舵主,到时候把他押到正风堂的大殿上,一刀一刀地戳死!
他匆匆辞别了小罐儿,乘马一路南下,五日之后到了杜县境内,这时马儿连日奔驰,已经疲惫不堪,长厮一声,任凭拉扯匍地不起。雷秉只有弃马步行,第二日刚翻过一座山头,往东一转,上了往阆中的官道。过不片刻,天色渐黑,雷秉又急又饿,正为寒夜担忧,豁然间地势一开,眼前好大一个山窝,正是到了一个深峡,路边一间大茅屋,烟囱冒着青烟,里头碗筷叮铃,笑语不断,更衬托出荒野孤寂。雷秉推门而入,只见一大锅羊肉汤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十来个零散旅客在喝酒闲聊。
雷秉闻得肉香,急不可耐舀了一大碗,双手捧着,刚走到桌旁,突然旁边一人伸出了腿,雷秉避之不及,被绊了个踉跄,一大碗羊肉撒在了火盆里。
雷秉气得不轻,正要回头怒骂,只见那一桌是七八个货郎,那伸腿拌人的着也是男子装扮,但个子不大,眉清目秀,一看便是个姑娘。这姑娘眼睛一闪,调笑倒要多过歉意,叫道:“哎哟,大哥,真对不住!我说腿麻伸一伸,却伴着了你,等我赔你一碗来”,其他几个货郎都面带讪笑瞧着雷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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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秉见他们人多势众,也不便发作,心想这些货郎男女不分混在一起,男的好勇斗狠,女的轻佻浪荡,我身有要务,吃了这亏也罢,少去沾惹为妙,只把手一摆,横了一眼,重新舀了一碗,离得远远地吃。
片刻间肉汤下肚,雷秉要了二楼一间厢房,刚一躺下,满身的疲惫都搭在了床上,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想离阆中不过还有七八天路,父母哥哥的血仇指日可报!他胸腔涌起一股热血,突又想,等平定了于长锦,自然该我做总镖头,可我本领低微,哪里担得如此大任?不如卖了镖局,开一间泸洲城最大的药铺,再把桂老先生,吴老先生请来坐诊?突又醒悟过来:荒唐,荒唐,圣人云:“三年不改父之道”。爹娘兄长尸骨未寒,我便要将这好不容易攒下的家业变卖?真是畜生也不如!
他正想得忽明忽暗,忧心忡忡,突然间店外轰隆,由远及近,突骤然止歇,几声马嘶之后,有人叫道:“店家老陈,备一桌酒菜,再派个小厮出来拴马看车!”。这声音极为熟悉,雷秉心里一颤,扒开窗户一看,只见一队镖车停在坪上,那为首一面大旗迎着寒风招展,旗上绣着一头雄鹰,正中一个“雷”字,正是自家飞鹰镖局的镖队!
那领头的正是大胡子魏镖头,镖局的元老人物,雷立丰的左臂右膀。雷秉逢此惨变之下,见到魏镖头和自家镖队,顿时热泪盈眶,差一点忍不住,就要像小时候那样扑进他的怀抱。
他立刻强行克制了这样幼稚的冲动,暗想这紧要关头,正是察人识人之时,我以后要担当镖局大任,岂可露出哭鼻子的熊样?便将仪容一端,帽檐一拉,这才下楼。刚踏上楼梯,一瞥之下,只见那七八个货郎个个手握刀剑,守在了大门两侧,而店家三人已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