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后的帝都，唯有少数几处建筑还在夜里亮着灯光，其中便有这处宰相府。

朱漆大门口有数名穿着孝服的家丁提着灯笼迎接络绎不绝前来吊唁的宾客，不管是诸葛谨生前的同袍还是学生，抑或仅仅是仰慕的百姓，全都来者不拒，一时间将整个院子站的满满当当。

李慕四人在宰相府不远处褪去了暗影披风，早已换上黑色衣袍的他们神情严肃的来到宰相府的门口，在表明了身份后，便被请入了院子。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已经架好了灵棚，三根白色的丧幡挂在外侧，中间是两条左右对立的整仪幡，而在灵棚远端诸葛谨的部分朋友以及丫鬟已经在落泪幡前跪伏在地，个个嚎啕大哭着，引得李慕他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诸葛谨是文礼大家，这丧事的步骤自然是按照礼数分毫不差，报丧、成服、安灵、堂奠、超度每一环都被安排得妥妥当当，那念经诵咒多的僧人浑身沐浴着金色的佛光，一看便是佛法大成的得道高僧，这做斋已经到了最后的步骤，今晚一过，便会有八仙为诸葛谨盖棺，这位被歌颂了一辈子的帝国宰相也将正式走完他的一生。

李慕四人跟着吊唁的队伍一路向里走，很快便来到了灵堂的位置，一张香台上摆放着香炉和红烛，三名披麻戴孝的女子正跪坐在灵堂中接受着每一位宾客的吊唁，正中一位年纪偏大的女子手中捧着的便是诸葛瑾的牌位。

“诸葛谨一辈子都没有儿子，只有这三个女儿，大女儿诸葛惠，就是捧牌位的那个，左手边是二女儿诸葛绣，右手是三女儿诸葛灵，三个女儿里面这个诸葛灵年纪最小，比两个姐姐都小了十多岁，但天赋也是最高的，师从玄天剑宗内门唯一的女长老，如今也是结丹境圆满的高手。”

“诸葛瑾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妻子，但是在生下诸葛灵之后就因病去世了，他也没有再娶，所以这诸葛灵也备受他的喜爱，两个姐姐也是极为照顾她，加入宗门后更是被许多人看作延续诸葛谨辉煌的接班人。”

柳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压低声音将灵堂中诸葛谨的三个女儿的大致情况叙述了一遍，除了这诸葛惠、诸葛绣和诸葛灵外，诸葛宰相再也没有其他子女甚至是带有血缘关系的亲属，没有枝繁叶茂的家族牵绊，这或许也是他能够这么多年来一直深受皇甫家族信任的原因。

吊唁的队伍走的很慢，来的很多都是帝国的权贵阶层，自然是免不了和诸葛谨的三个女儿说几句节哀的话，但其中有多少人诚心实意就很难讲了，李慕四人本来就是探查消息，所以也并不着急，趁着排队的时候，视线不断在这宰相府上下打探，希望看出些端倪。

“这位兄台，看你很陌生啊，不是帝都人吧？劝你一句，在这还是别东张西望，不然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正当李慕四处观察的时候，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四人皆回头看去，发现发声的是一名穿着黑色学士服的年轻男子，面色有些憔悴，显然是刚从极度的悲伤中恢复过来。

“对不起，我们确实不是帝都人，四下看看也只是出于好奇，你是？”李慕知道在这种场合，绝对不适合与人起冲突，况且这名男子也是出于好心提醒，于是对其拱手作揖说道。

“我是老师的学生，我叫墨涌，今天也是来送老师最后一程，老师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没想到到了最后却被李御白那个贼子所害，当真是苍天无眼，如果让我找到那个杀人凶手，我就算拼掉这身性命，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墨涌说的话虽然在李慕听来极为扎耳，但这也确实代表了诸葛瑾一众追随者的心声，在他们眼里这位帝国宰相就是完美无瑕的存在，也值得他们以命相护，比起在场的那些逢场作戏的政客，李慕反而觉得这墨涌更加可爱些。

又对着墨涌拱了拱手后，李慕四人便不再说话，如果他们告诉这些诸葛谨的学生，他们的老师很有可能与魔族有染，那恐怕当场就会引起群情激奋，然后被愤怒的这些人撕成碎片，但实际上真相往往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句前世耳熟能详的话在李慕看来或许真的适用于这次的事件。

“锦福轩宾客四位，请上香。”

随着管家的指引，终于排到的李慕四人拿着手中的香，按照帝国标准的吊唁礼仪，恭敬地在诸葛谨三个女儿的面前给那牌位鞠了躬，随后将手中的香插在铜质香炉中。

“诸葛宰相为国鞠躬尽瘁，还望节哀。”

上完香之后，李慕也是学着其他宾客的样子，对着面前三位承受这丧父之痛的女子说道，但三人并没有什么回应，当然李慕也完全可以理解，任谁被相同的客套话问过了成百上千遍后，也会麻木。

一一对面前的三人作揖后，四人便起身想要离开，可就在这时，李慕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神奇玉牌突然发出微微的绿色光芒，而后跪坐在最右侧的诸葛灵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原本有些木讷的头颅猛的抬起看向李慕。

“救……”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转瞬即逝，诸葛灵只是吐出了非常模糊的一个字后便重新低下了头，再也没有理睬李慕，过程之快就连已经起身离开的三个同伴都没有注意到，但是李慕在那一瞬间确实看到了这个诸葛瑾小女儿的双眼，诡异的血色充斥着她的瞳眸，眼神中充斥着的是挣扎和哀求。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李慕被后面排队的人流催促着站起了身，看着如木偶般在那对着宾客点头的三名女子，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刚才那一刹那的感觉，李慕似曾相识，当初在山中诡村面对被血色蠕虫控制的金刚门弟子时也曾经遇到过，只是这次的感觉更加隐晦，如果不是玉牌突然的一闪，恐怕就连他也不会在意。

“慕哥哥，怎么了？从刚才就感觉你怪怪的。”李慕紧紧皱起的眉头很快便引起了林青竹的注意，四人刚走到院子里的安静处，便开口问道。

“我们先出去再说，如果我猜的没错，恐怕这次要有大麻烦了。”

李慕并没有马上向同伴解释刚才的情况，这宰相府人多眼杂，暗处更是有可能存在着黑袍组织的眼线，他不能冒险。

于是四人快速离开了宰相府，在附近找了一个安全的巷子又披上了暗影披风，彻底确认了四下无人后，李慕才开口叙述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