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仔细听完了整首诗,知道心远当时一定为这卖炭翁的惨状所感染,萌发了佛宗弟子的慈悲意。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民生多艰,由此可见一斑。”
心远果然点了点头。
“那人信佛至诚,可是他一身疾病,满身褴褛,若不是我偶然到了那里,他这一生还有载岁月可活?我初见他时,的确为他信佛至诚所感动,这才施展法力救他。可是我读到‘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一句时,我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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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远再次停下,这一次他没有让李秋帮助,而是凭借强大的毅力,将腿上手上断掉的骨头勉强支撑住,坐了起来。
“佛讲慈悲,佛门挂在嘴边的佛号便是:我佛怜悯。李施主,我且问你,当这些人穷的吃不下饭,佛在哪里?当这些人生病无钱医治只能痛苦的死去时,佛又在那里!我佛怜悯什么?怜悯在何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我读过之后,便觉和尚不死又待如何?……”
“佛宗弟子几千人,整日里打坐参禅,不问世事。求的是什么?长生!修得又是什么,还是长生!和尚们长生了,黎民百姓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这样的长生又有何意义!……”
“我们这些方外修士,说到底还是来自百姓黎民之中,黎民不在了,我们修士也就没有了根基。所以说黎民百姓乃我辈修士之父母亦不未过。可是佛宗只顾自己成佛长生,哪里曾顾忌天下黎民的疾苦。整日里我佛怜悯,我佛慈悲,慈悲个狗屎!这种佛应该叫做自私佛,我呸……”
“……李施主,你说,和尚到底该不该死,这样的佛宗,该不该亡!”
“咔嚓”一声,似一道天雷在李秋的心神之间轰然炸响。
好个心远和尚,骂尽天下和尚,原来自己竟是真佛!
心远勉强支撑着身体,由于四肢骨头断裂,这种强撑让他疼得脸上满是汗水,但是他并没有倒下,而是继续说道:
“自那日后,我便明白,佛宗不是佛宗,不配我为之追随一生……修为能否恢复我已不再强求,但是四肢还请李施主多想想办法,我能自己行动之后,便要行走天下世间,宣扬真佛,拯救黎民疾苦。心远也略通些医理,到时施药问诊,云游天下,不亦快哉!”
李秋此时已被心远所感染,做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拜倒在心远跟前道:“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听心远大师所论真佛与假佛,李秋真如醍醐灌顶,受益匪浅。更为心远大师欲拯救天下黎民的宏愿所折服。心远大师不必担忧,你的四肢需要重新接骨,我保证能让你恢复如初。而你的修为我也一定尽力帮你,想当初我被天雷劈了一下,也是修为尽失,现在不也是筑基境末期了。放心,一定有办法的……大师,请再受李秋一拜。”
心远听李秋口口声声称自己“大师”,顿时有些羞赧起来,又见他大礼参拜,不肯生受。可是他身体几乎不能动弹,又见李秋坚持拜他,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转过头去,勉强受了李秋半礼。
终于将整个事情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弄明白了,李秋这才知晓心远和尚竟然如此的志向远大,他也感觉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的郁闷之气一扫而空,心胸开阔了不少。
李秋之前只是觉得心远年少聪慧,他也将其当做师弟来对待的,虽多有照拂,但是自己却是占据主位的。
而此时,心远修为尽毁,四肢俱废,饭食都需要李秋来喂,李秋却将其当做了可以平起平坐的朋友来对待了。
他嘴中对心远的称呼也由“和尚”,改成了“大师。”
既然是朋友,平等相交,两人一路之上便高谈阔论,纵横捭阖。
当然,话题中多是些童年趣事,以及其他朋友的糗事,两人相互揭那些人的短,不时传来阵阵大笑。
就这样,两个人一直飞行了两个月,这才堪堪抵达南疆偏西方的边缘,这里距离灵宝宗已不足百里了。
心远和尚受李秋精心照顾,精神矍铄,体力也能支撑二三个时辰。
不过,李秋担心他进灵宝宗时,心绪再次激荡,便有些担心,询问他要不要再休息几日,才入灵宝宗。
此时距离心远被逐宗除名,已然过了近三个月,他的心绪已然平复,因此入灵宝宗虽然是为了请罪,倒也坦然。
李秋便带他来到了灵宝宗的法阵门前。
此时周围无一人。
李秋本想背心远叩阵,却被心远阻住道:“和尚所为,自有和尚承担。李施主,我已看透世情,也立下宏愿。待会灵宝宗杀刮存留,都是天理。和尚要自己了了这段因果,以为将来宏愿做准备,无论结局如何,李施主都万万不可掺和其中,否则因果还是要落在李施主的身上,和尚的宏愿也会受到影响。”
李秋面色复杂,他知道心远的话,一是为了保护李秋,怕他跟灵宝宗起了冲突。第二也确实有道理,李秋掺和的越多,也是不利于心远实现他的宏愿。
不过,想让他置身事外是万万不可能的。
“大师尽管叩阵,我来是为访友。但是眼见大师真要出事,像让我不出手时不可能的……大师,佛家讲因果,道家讲究承负。或许你我在冥冥之中,早就纠缠到了一起也说不定……休去管他,我只顺应我的本心行事。”
心远打量了一下李秋,突然开口笑道:“罢了,罢了。一切自有定数。”
于是李秋放下心远,而心远则尽力支撑起了身子,然后一头碰在了灵宝宗的护山法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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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嗡…”
声音远远的荡漾开去,似流水,像春光。
立刻便有值守的炼气弟子过来查看情况,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蓬头丐面的人,正匍匐在法阵跟前。
他以为是外面要饭的乞丐,不小心撞到了法阵,便出言喝斥道:“哪里来的乞丐,这里是仙门灵山,不是你要饭的地方,赶紧滚开,不然小心道爷的飞剑。”
去非抬起头来,丝毫不为这话所恼,只是大声说道:“请这位道爷禀报一声,就说原佛宗弃徒去非,前来灵宝宗请罪,杀刮存留,悉听尊便。”
那弟子立刻大吃一惊,这才发现除了这“乞丐”,后面还站着一个人,这人身形高大,头发半披,背负双手站在一边——竟然看不透这人的修为。
于是赶紧说道:“那你先等着,我这就去禀报……青慕,你来替我值守,我要去禀报宗主……”说完便跑开了。
叫做青慕的女修便过来替了那人,来到法阵跟前观看。只见近前有个衣衫褴褛、头发杂乱的人不知为何,正趴在地上。在这人的身后,一个高大的男子正一脸严峻的看着趴在地上的那人。这个高大的男子身上的灵气波动极为强烈,丝毫不逊于薄恨师姐,可见其修为。
不过,这男子眉头紧锁,眼神之中流露出的除了严峻之外,还有不忍、担忧、悲伤,甚至杀气。
趴在地上的“乞丐”似乎也感觉到了背后男子的眼神,便回过头去冲着那个男子笑了一下,似乎在安慰他。而那高大的男子则根本无动于衷,眼神中的担忧之色更加浓重了。
她还在观瞧那高大的男子,便听到背后有人已经抢了过来,将法阵打开之后,冲着那负手站立的高大男子喊了一声:“李秋……师弟,你…来了……”
青慕这才看清来人竟是薄恨师姐,连忙上前见礼。
薄恨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也不看她,只是眼睛盯着那叫做李秋的高大男子。
李秋只好提醒道:“薄恨师姐,去非他自己要来请罪,你看……”
薄恨的口气立刻冷了下来,“宗主让他在此地等候,静等莫君舞师妹出关。”
李秋不由急道:“心远他修为尽毁,四肢已废,在阵前不能久候,不知莫师妹何时才能出关。”
薄恨奇道:“心远是谁?”
李秋只好将去非遭佛宗除名之事,给薄恨讲了。
薄恨这才仔细看了看去非的四肢,果然俱废,这才有些不忍,说道:“那你先扶着他在这里等等,我去禀报宗主,看看能否通融。”
李秋立刻施礼道:“多谢师姐。”
薄恨冷哼了一声,快步离去了。
李秋便走上前去,将心远扶起,靠着他坐了。两人就在这灵宝宗的护山法阵之前,静静地等候。
岂料这时,突然一个魁梧大汉窜出,手持一柄丈许长短的巨剑,大喊一声:“淫贼,拿命来”,离这边还有百丈的距离,朝着心远的方向便激发了巨剑。
巨剑无风自涨,化为五丈长短,通体发红,破风声响起,下一刻便出现在李秋与心远和尚的身前三尺之地。
青慕还没走,她认出了使剑之人正是邢远师兄,他是筑基境初期的修为,而且他对莫君舞的仰慕,宗里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见他含恨而击,顷刻间法器已到那高大男子身前不到三尺,青慕顿时惊叫出声。只不过,她也不知道她这声惊呼是担心伤了那乞丐,还是担心伤了那高大的男子。
然而,让她震惊的一幕出现,也不见那高大男子躲避,更不见其使用任何的法器,那个男子只是随手那么一抓,便将巨大的飞剑抓在了手里,任凭邢远师兄怎么施展法力,全力激发,都无法再前进一步。
李秋这边,他是认得邢远的。当时在诡异的空间时,便知道此人对莫君舞有意,不过此人给他的观感便是莽夫一个,不会动脑子,行事全凭一腔热血。
他其实只需要微微发力,便可以凭借力士化身的神力将飞剑捏碎,可是心远却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秋知道心远不想在灵宝宗招惹是非,毕竟他的是非已经不小。于是便施展神力,压下了邢远对飞剑的控制,将巨剑硬生生的插在了两人跟前的空地上。
邢远此时才看清对面这人竟是曾在诡异空间里有过几面之缘的青木宗弟子李子秋,现在应该叫做李广秋才对。
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全凭神力,就能将自己的飞剑控制权压住,便有些不可置信。毕竟那时大家分手时,李子秋还是炼气期。而他自己这十几年凭借自己的灵根与刻苦,终于筑基成功。
他再次尝试了一下,发现他与飞剑的联系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制住了。而这股神秘力量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李广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