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瑞什么都没有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青春年少过嘛,虽说他谈爱那会儿还是旧社会,但男欢女爱在旧社会和新社会又能有什么分别呢?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没胆子像晓楠和张云峰那样,光天化日之下坐在山坳上谈情说爱罢了!
这些年来,他为了女儿的婚姻是操碎了心,托弟弟国祥物色一个又一个机关单位的男娃娃,但晓楠这个看不上,那个说不合适,他本以为女儿是以事业为重,想着她毕竟是吃公家饭的人,跟村里务农的女娃娃不一样,晚点结婚就晚点结婚吧,直到今天,他才震惊地发现,女儿推三阻四不找对象,竟然是看上了村里的张云峰!
他真的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他晓得晓楠和张云峰一起耍大,关系要好,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再说了,现在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张云峰一个在土里挖刨的农民,这辈子再怎么折腾也就那样了,他女儿呢,那可是正经八百吃公家饭的人,江川市一中的公派老师,有文化有前途,日后要进市教育局当干部的,这怎么能嫁给张云峰呢?怎么也说不通嘛,这不是全中国的一件怪事吗?
想到这里,周国瑞气得都笑了!
他是真的很纳闷,一向看起来羞羞答答的女儿,谈起恋爱胆子怎么这么大,一点不顾脸面在山坳上和张云峰谈情说爱,一个黄花大闺女也不知道害臊!凑那么近给人擦汗,这要是让村邻乡舍看到,他张国瑞的老脸往哪搁?
他现在才知道,自打小年回来后,晓楠有事没事就往张六顺家跑,说什么张六顺的女儿春兰是个好苗子,马上要中考了,帮忙去辅导,哼!现在看来,全是掩耳盗铃!
张国瑞是越想越气越慌乱。
女儿到底凭什么能看上这个张云峰?
他承认,这个张云峰是个好后生,待人接物没得说,干起农活来,村里头所有人都得往后稍稍,最瞩目的是,他家那副破烂摊子已经露出了发达起来的势头,去年卖烟狠狠的发了一笔,八九千一辆的拖拉机都有了,年前从市里买的那一车年货把村里人给眼馋的不行,里面大几千的长虹电视机和新飞冰箱可都是稀罕玩意,但是泥腿把子就是泥腿把子!他张云峰再怎么捣腾,也逃不出在土里挖刨的苦命。
哎!要是张云峰能像他那个弟弟张云起那样,读高中考大学,日后能在机关单位谋份工作,那根本不用张云峰骚情他的晓楠,他张国瑞会亲自找媒人上门说亲!
可是,现在明摆着,两个人的条件相差太远太大,根本就是天上地下,这要是真在一起了,难不成晓楠在市里上班,家里男人在云溪村务农?根本就说不过去嘛!
不行!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能任由这桩丑事继续发展下去,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了,主席他老人家也提倡自由恋爱,但是自由恋爱也不能坏了传统不是?总该有个框框架架,
当然,张国瑞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穿越过不同时代的各种社会风暴,因此有了人们常说的那种叫做”经验”的东西,他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所以尽管心里又急又气又无奈,恨不得拽着张云峰的脑袋问他:凭什么骚情我女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点配的上她?!
但是,他不愿意伤害女儿晓楠,所以对女儿和张云峰的事情,他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哪怕女儿偷偷出去见张云峰,他也跟不知道一样。
直到大年初十那天,女儿回市里上班后,张国瑞才行动起来。
平时一向不怎么出门的他,那几天一直在村里头闲逛,留意着张云峰的动向,正月十二那天下午,他在村头遇到了张云峰张云起两兄弟。
那时候村口没有其他人,张国瑞就叫住了张云峰,旁边的张云起倒是很聪明,很懂人情世故,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张云峰很拘谨的走到张国瑞面前,张国瑞就在路边的空地上坐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等到气氛好了,他才问道:“云峰,你今年多大了?”
张云峰咄讷地道:“三月满二十四了。”
“这个年纪可不小咯。”张国瑞伸手往口袋里掏烟,张云峰连忙把弟弟张云起给他的芙蓉王递给张国瑞,掏出火柴给他点上,他吸了两口,才说道:“以前家里光景困难,你拉拽着弟弟妹妹们不容易,耽搁了自己呀,现在家里条件转好,是该考虑自己的大事了。”
张云峰心里更紧张,讷讷地没有做声。
张国瑞在泥地上掐灭烟蒂,感慨地说道:“云峰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整个村里的后生小子,就觉得数你中用,看你还单着,我琢磨着我婆娘那边有个远房侄女,是和平镇的,人长得水灵,黑眉大眼的,性格乖巧,干活也勤快扎实,如果你情愿的话,就去和平镇见上一面,看看这个女娃娃,歪好耽搁不了两天的功夫。”
张云峰没有做声。
因为失落的情绪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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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相信张国瑞是好心给他介绍姑娘,张国瑞明明看见了他和张晓楠坐在山坳上,但是他丝毫没有提及这桩事,却通过这种隐晦的手段,把自己的态度表露的明明白白:我不同意你跟我女儿好!
他很清楚张国瑞的为人,这就是这个村里的强人的路数,下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