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渐近尾声。
热闹之后,大抵是空虚。
对于即将开学又还未迎来开学的学生而言,这样的感受更强烈些。
李季林为了龙景园的复工没明没黑地忙碌着,因为这家平平常常的罐头厂凝聚了他十几年的心血和一个男人对事业的不懈追求,妻子谢静在岳父的运作下,终究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家乡省城里津市的湘南师范大学工作,因为学校职工需要提前上班,她人已经去了省城里津市。女儿李雨菲一个人闲呆在家里,倒是苦了她,她从小娇惯养着,现在也开始自己学着做饭整理家务,关系好的闺蜜赵莹莹倒是常常来找她玩,或许是出去逛街。
初七的这一天,刘子诚打电话来说他最近入手了几本新诗刊,要搞个诗歌交流会,顺带大家一起聚聚。
赵莹莹对这个想法很是兴奋。
在那个没有手机电脑,信息尚未大爆炸的时代里,对于文学和诗歌的情怀普遍还是很浓的,文学和诗歌是年轻人的精神口粮,朗诵会和交流会大行其道。而且现在距离开学还一周多,李雨菲觉得大家聚聚聊聊也不错,于是给余青青几个班上玩的好的女生打了电话,还让余青青叫王小凯几个人一起来,最后,她想了想,又给张云起发了信息。
她一直记得张云起的BP机号码。
张云起很快便回了电话,两人聊了聊,李雨菲才说:“刘子诚说要搞个诗歌交流会,在我家里,余青青还有小凯他们应该都会来,你有时间么?”
张云起问道:“什么时候?”
李雨菲迟疑了一下:“明天,初八。”
张云起想了一下,说:“初八我事情有点多,可能没时间,抱歉雨菲。”
拒绝一个女孩子的好心邀请,尤其是一个美得冒泡而且关系还不错的女孩子的邀请,其实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张云起听到说是初八聚会,还是拒绝了。
大家一起聚聚倒是不错,不过本身他对什么诗歌交流没什么兴趣,倒不是摆架子,只是他很清楚,自己对社会的看法和认知,有别于那些意气风发充满理想主义又缺乏实际行动的年轻人。
那些虚无缥缈伤春悲秋不切实际只关注狭隘的内心精神世界,而不愿面对现实残酷并且奋发自强把自身命运和社会国家世界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诗歌,他实难苟同,并非自视甚高,试想一下,一个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平凡成年人,又怎会沉溺于虚情假意脱离现实的事物当中?亦如我们小时候钟爱湘南卫视的青春偶像剧,长大后,却嗤之以鼻,冠以脑残剧的名头。
他现在比较热衷于看新闻时事,或者是具备现实意义和忧患意识的文学作品,比如前段时间刚看完的《中国的危机与思考》,着名哲学家黎鸣主编的,讲述的是当时中国人文和物质能源各方面的危机,全书充斥着强烈的忧患意识,家国情怀。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的写作背景,正是八十年代后期西学东渐的风气之中,人人满怀理想主义,而里面的作者几乎是各个思想领域的佼佼者,进而影响了一批中国青年人看待世界的眼光。
现在的大多数高中生喜欢的是什么呢,他们喜欢海子的《春暖花开》,喜欢汪国真的精神幻觉,但对张云起来说,那只不过是一坨颜色好看却毫无营养价值的屎,只能让心思敏感者自我陶醉。
当然,张云起绝没有轻视的意思。
每个人都曾青春年少,每个人都是从幼稚走向成熟的,他也一样,他也有过把一些辞藻华丽意境优美的诗句摘抄在笔记本里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的时候。托马斯曼说过,“作家的职责是洞察时代的弊端”,那么诗歌的意义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感受的歌唱,歌唱痛苦或热爱,喧嚣或孤独,因此,任何一种精神的倾诉都谈不上对与错,即便这种倾诉缺乏现实意义,是过于注重自我的肤浅感受。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初八是罐头厂复工的日子,一堆活儿忙得他鸡飞狗跳,少年人春花秋月的风雅事儿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回头不是膈应自己就是膈应别人,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