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载春祭用饴糖,是为追念先贤筚路蓝缕。"朱标指尖掠过功德箱上新添的凹痕,金瓜子嵌在"明德"匾额裂缝中,正泛着诡异的光,"尔等以圣贤书裹糖人,可是要将这金陵城变作饴糖铺?"
围观人群中忽有青衿学子倒抽冷气。
碎糖块里裹着的《论语》残页,此刻正被驴蹄碾进青石板缝隙,半句"君子不器"沾着糖稀,在晨光里缓慢坍缩。
"放肆!"少年脖颈霎时涨成猪肝色,蹀躞带上的貔貅铜首咬得玉扣咯咯作响,"我祖父随陛下征讨陈友谅时,你这酸儒祖宗还在田垄里啃土!"他扬手将裹着兵书的糖人掷向朱标,糖稀拉出的绣春刀纹路在空中扭曲如蛇。
朱元璋在五丈外的槐荫下攥紧缰绳,玄色袖口金线绣的螭纹已被冷汗浸透。
他瞧着糖人擦过太子鬓角,在书院照壁上撞成齑粉,粘稠的糖浆正顺着"礼义廉耻"的漆字缓缓下淌。
老皇帝喉头腥甜翻涌,指节捏得马鞭皮革吱呀作响。
"永嘉侯府好大的威风。"朱标忽然轻笑,抬脚碾碎地上半片糖人,"洪武三年诏令,凡公侯子弟入国子监,需先考校《大学衍义》——不知令尊可曾教你'格物致知'作何解?"
少年瞳孔骤然收缩。
他腰间铜符忽地坠下半截丝绦,孔雀金线在晨风里散若流萤。
围观人群中有眼尖的商贩低呼:"那丝绦结的是军中急报的样式!"
"砸了这些腌臜物!"少年突然暴喝,镶着红宝石的马鞭直指路边书摊。
三个褐衣家丁应声掀翻酸枝木案几,泛黄的《贞观政要》散落泥淖,某页"水能载舟"恰好盖住功德箱底渗出的糖浆。
朱元璋的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惊得巡街更夫手中铜锣坠地。
老皇帝瞥见朱标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微微发颤——二十年前他教太子执笔时,那孩子紧张时也会这般蜷缩指节。
"且慢。"
朱标的声音忽如冰裂春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