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中原鼎沸,黎元殄悴(三)

一剑吞鸿 曹家大官人 1089 字 2个月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所谓:名士无冠,天下尊之;军神无衔,天下敬之。

江锋在半年前准备对赵于海全面血战时,曾有一位黑衣长须的大秦名士,孤身来太昊城拜会江锋,两人之间的一段对话,很有意思。

当时,虽然在蒋星泽的筹谋下,江锋天时地利均占优势,对付一个赵于海自然不在话下,但他面临的,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赵于海。

太昊城北,段梵境三千铁甲军、刘懿平田军、邓延的华兴武备军齐聚嘉福山,五万人马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南下驰援赵于海;德诏郡西毗邻明州,明州作为京畿长安的所在地,天子十二内卫和明州武备军随时可以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挥师西进,攻略中原;太昊城南面,曲州南方四郡龟缩的老牌八大世族蠢蠢欲动,他们等待着江锋出现颓势,重返中原。

此正是江家四面楚歌急需用人之际,骤闻大秦名士来访,江锋遂以大礼会之,他期待着这位名士能如蒋星泽那般精彩艳艳,与他江锋同气连枝,开创一番不世功业。

为了迎接这位大秦名士,江锋率领江家一干文武,出城十里,红毯相迎,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中原,可算是一个大大的礼数了。

赵良才是秦国名士,精通儒、墨、道三家学说,对诸子百家亦是触类旁通,更重要的一点,他是长生境界文人,有他身份和能力在,江家必会更上一层楼。

那位不远万里而来的名士见到江锋,笑逐颜开,拱手道,“想不到江州牧竟能垂驾出迎,赵良才受宠若惊了。”

江锋见赵良才一表人才,大为欣喜,爽朗大笑:“名士无冠,天下尊之,况乎本州牧也?请!”

两人步行至州牧府,进得书房,江锋请赵良才面东上座,自己主位相陪。仆人上得茶来,掩门退出。江锋慨然一叹,“赵兄此来,吾兄弟蒋星泽已不能相见,何其不幸也!不然,你二人共同入驻太昊城,成就无双碧玉,何其美哉。”

赵良才微微一笑,“来来往往,皆是缘分,蒋星泽之大名,我自愧不如也,若其在世,我亦不敢南下太昊城,那样岂不是自取其辱?”

“哈哈,先生胸襟若此,本州牧不胜感念。先生乃大秦名士,堪为良师益友,敢问此来何以教我?”江锋觉得赵良才话头有异,想教赵良才一抒块垒。

赵良才谦恭道,“仆不敢受命。孔丘有言,推贤则贤者进,聚不肖则能者退。仆不肖之辈,焉能与商君做良师益友?”

江锋淡淡一笑,“天下大才,多以守为攻。先生必有后话,请。”

赵良才道,“人言江州牧以刑杀为法,小罪重刑。可否允我言之无罪?”

看着赵良才貌似轻松揶揄却又透着一丝期期艾艾的紧张,江锋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厌恶之情,但他还是大笑起来,眯眼道,“名士立言,何惧生死?自古士子论战之风天下闻名,可只有儒家的孟子大师请杀过论战之士。先生莫非以为,天下士人皆如孟子一般?”

赵良才略显难堪,之前的风流倜傥消失全无,他咳嗽一声,进入正题道,“敢问江州牧,你执掌曲州近二十载,为政自比何人?”

江锋微微一笑,同蒋星泽相知多年,耳濡目染,他已知赵良才欲去何处,悠然道,“本周木求实求治,不以任何先贤自比。然在中原大地,总可超越百里奚之业绩也。”

赵良才肃然摇头,反驳道,“吾则以为,江州牧可比管仲、李悝、子产、吴起,甚至超越彼等。然则江州牧最不能比的,正是这百里奚。”

江锋淡然一笑,“哦?本州牧愿闻其详。”

赵良才侃侃而谈,“百里奚之与江州牧,乃治国两途,犹南辕北辙,冰炭不能同器也。一言以蔽之,百里奚乃王道治国,恃德为政。江州牧乃霸道治国,恃力为政。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此千古典训也。岂能相提并论?”

听完此言,江锋心中冷笑,面上却笑意盈盈,“敢问先生,百里奚何以恃德?本州牧何以恃力?”

赵良继续侃侃而论,“百里奚相秦,不颁法令,唯行仁德。静则布衣粗食,动则安步当车。居家不使仆役,出行不带甲兵。夏不张伞盖,冬不着轻裘。国无重刑,民无诉讼。邻国有灾,秦国救粮。是故功名藏于府库,德行流于天下。巴蜀致贡,八戎宾服。由余闻之,叩关请见。天下英才,莫不望秦。百里奚死,男女流涕,童子不歌谣,春者不相。此等王道大德,方成就穆公一代大业。然则,江州牧治理中原,不思德化,唯待刑法,小罪重刑,滥施杀戮。庶民士子,连坐伤残,公室贵族,刑罚加身。民有灾祸,不救反杀。恃兵夺地,威逼四邻。更有甚者,江州牧出行,铁骑森严,矛戈耀日,行人远避,旁车下道。《诗》云‘得人者兴,失人者崩’。君之所为,尽失人心,岂能久长?”

赵良才一篇说辞,慷慨流利,换成一般人,早就冷汗直流或者暴跳如雷了。

可是,此时的江锋依旧淡淡笑着,“敢问先生,恃力之徒,如之奈何?”

赵良才自认为江锋理亏,说得气盛,顺势直下道,“方今中原垂危,太昊城四面楚歌,君已危若朝露。曲州八大世族包羞忍耻,闭门待机。庶民国人怨恨重重,隐隐欲动。为江州牧谋划,不若作速速东出渤海,举族归我大秦,如此了却臣民怨恨,或可自安,况且,我大秦天朝上国,秦军惜才如命,江州牧若肯为大秦效力,那真是鲲鹏入海,前途无量!但是,若恃宠蓄怨,则君之危难,翘首可待也。”

江锋骤然离席而起,锐利的目光盯着赵良才,恍然长叹一声,突然仰天大笑道,“赵良才啊赵良才,原来你是替人游说而来也,用心良苦啊!难怪先以言之无罪立身,而后大放厥词。大伪若此,却居然以王道正义自居。实乃天下奇闻也。可否容我回答几句,先生带给背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