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崩碎!
青玄子深爱着阮酥酥,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理由,便是让阮酥酥不用经受他所遭遇的一切,如他所愿般好好的活着。
为此,他甚至不惜成为女儿仇恨的敌人。
可他对女儿的爱,是偏执而扭曲的。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误,他从没有一刻试图理解阮酥酥。
所以当江河点明一切,当他意识到自己付出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推女儿向更黑暗的深渊,他自始至终都在伤害他的女儿后,那坚定的道心也势必会就此崩碎!
而这,便是江河选择留在道观的原因。
唯有他道心崩溃,自己方有可乘之机!
那龙卷汇聚于他与青玄子的周身,但纵使外界如何混乱狂暴,风眼之中的他也都还算安全。
江河缓缓伸出左手,抓紧青玄子青色的衣襟。
青玄子似是感受到了江河的抓力,他虽因道心崩碎而麻木不仁,却也欲强行控制自己灵气外泄的速度。
那狂风因他的控制,而骤然炸开,被席卷的树木风雨,皆随着狂风炸开而遍布在不堪的道观中。
失去了狂风的席卷,大雨又重新落在早已湿透的两人身上。
青玄子仍然感到痛苦,为此而不断喘着粗气。
虽不知江河究竟想做些什么,但深知没什么好事的他,仍然缓缓攥住了江河的左手。
江河感受到青玄子手中的力量极为轻柔,猜想对方已然有些虚脱。
左手伸出两指并作剑状,他强行挣脱了青玄子的手,将指尖抵在他的心口之上。
这次,似是因为灵气溢散,致使体力急剧,无力反抗,青玄子便如认命一般,并没有强行推开江河的左手。
他却忽然开口:
“我杀了她……呵呵,竟是我亲手杀了她?”
“……”
“想不到,我青玄子修行了一辈子,度过无数生死,最终却栽在你这不起眼的小辈手上。”
江河只道:
“你太过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么……或许你说的没错吧。”
青玄子叹息一声,
“因为我的自以为是,才让酥酥落得这个下场……”
自他道心崩塌,灵台崩碎的那一刻,便已经证明他肯定了江河的说辞。
他若真一意孤行,那道心反倒不会受到影响。
他先前怒吼,只是因为不愿接受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败。
可事实已经注定了一切。
在痛苦与悲愤过后,也便只剩下了接受。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似是不再想提及这个失败的话题。
他转而道:
“明河,你今日本有逃离此地的机会,为何还选择冒险留下?”
生灵洲何其庞大,铜钟被毁,饶是他想追江河至天涯海角,也注定是大海捞针。
青玄子想在死前做个明白鬼。
“为什么?”
江河见青玄子灵台崩碎,身躯飘摇,似已行将就木,便也回答道,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么?”
“你指什么?”
青玄子只能做到紧盯着江河,他那本就灰白的白发显得更为干枯,那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重,灵台的崩碎,连带着他的语气也不如先前般愤怒了。
“你说,我只渴望‘活着’,而‘活着’本身,却只需要活着,它是没有上限的——你错了。”
“我又错了?”
“当然。”
他平淡道,
“活着,其实是有上限的。
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能只追求‘活着’。就比如我,我想活下去,但我也想好好的活下去,我想我所在乎的人,都能好好的活下去——我也想有尊严的活下去。
这便是活着的上限。”
“在乎的人……有尊严么……”青玄子愣了愣。
“是啊。你曾说我冷血而有情,我觉得你其实说的挺对的。我的确无情——我漠视了孙二才去死,利用了顾青山达成我逃离的计划,为了活下去,我几乎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可这不代表我不会愧疚。”
漠视与利用,是他冷血的体现。
但愧疚,却又恰恰表明了他有情。
江河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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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我今天或许真的就逃走了。你也不过是鸠占鹊巢,对这剑山的风貌并不熟悉,我躲入深山老林之中,未必不会有一条生路。
但当我意识到,也许我眼前并非只有一条路时,我便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了。”
“还有什么,其它的路么?”青玄子微微眯着眼睛。
“杀了你。”
江河毫不避讳,
“这很冒险,你我之间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哪怕我猜出了你的道心,有着能让你道心崩碎的可能,也仍然无法否认这很冒险——也许动辄就会因意外,而丢失了性命。”
“明知这么做,送死的可能性更大,你却仍然选择留在道观等我?”
青玄子虚弱地回应着,语气间却是有些欣赏,
“你当真是心性过人。”
“师父谬赞了。”
江河笑道,
“其实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心里的一口气——
纵使我曾漠视过一切,但我内心仍旧是一个拥有‘人性’的人。
只要有可能,只要有机会,我便一定会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
曾经漠视孙二才离去,是因为江河看不到杀死青玄子的可能。
但在知晓了一切原委后,他看到了这个可能。
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