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财富从前辈的手中流入了后辈,力量也只能成为世家立足的依仗。
而我们公输家的每一个个体,都好似成了它、这座平天舟立足的齿轮,抛却了自我,成了维系整个家族的、可以被随意替换的零件。
可倘若我们生下来便该是为了这个集体而存在,那我们作为这其中之一的齿轮,又为什么会这么迫切地,去探寻自我的价值,寻找作为个体的意义?
于是我们决定从集体中脱离出来,想尽各种办法,去求得人生的真谛。
于是我们发现自己并不想死,更不想作为这艘公输家的船舸上,无用即弃的齿轮。
我们开始谋求长生,这是追寻我们存在意义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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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计划失败了——
也出现了你。”
“……”
“公输世家的每一个孩子,自出生起便要为了平天舟的延续,而机械地了解奇械、学习奇械,应用奇械。
这让我们的一生都在奇械与修行的道路探索,从而一路上都只充斥着理性,失去了对彼此血脉的认可,也失去了亲情的牵绊。
所以在转灵桥的计划失败时,我才忽然萌生了新的想法——
我们苦于人生苦短,追寻不到存在的价值。
可为何那些凡人如此短命,却屡屡能寻到人生的真谛?
对此我想不通,所以我留下了你,想试着从你,乃至你我的相处中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渐渐的我发现,打从一开始,我们便已经误入了歧途。
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自我的意义,但或许一个人的人生,本就没有什么意义。
我们只是偶然的出生,再偶然的成长,再偶然的逝去,这一切的偶然,汇聚出了我们这些个体必然的一生。
但既然出生本就是偶然,我们又如何能从如此之多的偶然中,寻找到一个‘必然’意义?
就像那些凡人一样,他们只是偶然活在了这个世界上,并且还不想死,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仅此而已。
他们并不是因为人生的意义而活着,他们只是为了人生的乐趣而活着。
‘人生的意义’,本就是个可笑的伪命题。”
“……”
“所以当我想通这一点后,再回过头去想想老祖,我忽然便有些理解他了。
或许在钻研奇械一道之初,老祖也没有想过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他只是修行天赋欠佳,注定无法长生,又恰好会些奇淫巧技,闲来无事之余,觉得奇械一道有趣,便试着去这么做了。
他一开始就没有想着什么‘路’,又何谈走错?
反倒是我们这些后辈,传承了老祖的技法,误以为这就是老祖追寻的‘道’,不惜将整个家族都变得如同奇械般严丝合缝,强行的赋予了后辈维护平天舟的责任,压迫了我们每个个体的本心,激发出了寻求‘人生意义’的可笑想法——
这才是真正的错路。
所以,我之后便没有再去追求虚无缥缈的‘意义’。
反而更有闲心地站在凡人的视角,去瞧一瞧在我眼里每天所发生的一切。
于是我看着你一点点成长,慢慢寻回了生活的乐趣。”
只是,就像凡人也有生老病死的别离,这份乐趣,也总会有结束的一天。”
似是知晓自己大限将至,公输和也没再过多去感慨自己的一生。
他的轮廓似乎更加浅淡了几分。
抬眼直视刘子昂时,眉眼却似有浅浅的关切。
“师父……”
刘和的声音更为低哑了:
“子昂啊,说起来,也算是是为师亲手杀了你的生父。
只可惜,直到现在,为师对于此事的愧疚,也只是因为你我师徒的情谊,而并非对你生父本人的惋惜——所以为师不会要求你原谅为师。
但为师的的确确,是将你当作好徒儿看待的。
所以于情于理,也该再嘱托你几句。”
“您说……我一直在听。”
“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被人推着走啊……”
“……”
“你这孩子,到底是聪明的。就是从小没心没肺,更没什么主见。
不推着你走,你就不知道自己多动两步……
非要为师把公输家的图纸放在书桌上让你脑补,你才肯用功学习。
非要为师把家产藏了起来,你才知道出门赚钱。
非要等着死到临头了,你才肯动动脑子想着怎么自救……
你这性子倒是有个好处,至少你永远不会像为师、乃至公输平一样,被那什么‘意义’牵绊了一生。
但为师还是放不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