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可娉道:“大哥、马庄主,我先瞧瞧再说。”绕过眼前的两名差役,来到书案跟前,只见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俯卧在地上,头顶上方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流的满地都是,那血因时辰久了,早已凝结发黑,令人瞧着极为可怖。一位三十岁上下的仵作正在埋头仔细查验尸身,似乎对适才几人的对话充耳未闻,虞可娉绕着柴通尸体转了两圈,抬眼看了看书房陈设,见书案四四方方地横在尸首之后,上头笔墨纸砚、镇纸、木杯等排放的丝毫不乱,门口又有两把太师椅贴墙而立,西、北两向的书柜齐齐整整,一本书也没有掉落,唯独东首的书架被翻的乱七八糟,书本洒落一地不说,斜下角的几个暗屉也都半开半合,不知里头装了什么物事。虞可娉心下略感奇怪,见那仵作仍在聚精会神地验尸,清咳了一声,道:“这位仵作大哥,敢问怎生称呼?”
那仵作抬起头来,见一个陌生女子站在眼前向自己问话,微微吃了一吓,转过头来看向樊春,眼中露出问询之色,樊春鼻中哼了一声,把头一扭,竟视而不见。蓝元宝看在眼里,陪笑道:“老宋,这是县老爷和李孔目请回来的上宾,专来协助咱们破案,你有什么发现,不妨和这位小姐说说。”
那仵作虽然验尸时略有呆气,但实则是个精细之人,听说虞可娉是由知县指派而来,又见了樊春的神色,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躬身唱了个诺,道:“小人叫做宋巩,司任衙门仵作一职,不知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虞可娉笑道:“不敢当。宋仵作,我想问问,这位柴保正死了有多久了?你查验尸身,可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宋巩道:“依当下所察而言,小人愚见,此人乃受钝器所伤,以致头颅破裂而亡,当死了有五六个时辰了罢。若问还有无其他外伤,是否还有真正死因,须容小人回义庄细细查看才知。”
虞可娉见这仵作谈吐不俗,言语周密,心中顿生出好感,她又环顾四周,不见有什么异样,接着问道:“可知凶器为何?”
宋巩道:“小人才随众位捕快大哥到来未久,只知死者是被粗壮之物所击,但凶器尚未来得及找寻。”
虞可娉奇道:“我听说今早已抓了嫌犯到县衙,怎地验尸却来得这般迟?”
樊春倚门而立,斜着眼道:“虞小姐,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岭南不比你中原地大物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里衙役稀少,公务又多,早上既已知道了嫌犯,总不成让他跑了不是?哪里还能分派出人手前来验尸?如今大伙辛辛苦苦来这一趟,早饭也没吃上一口,可也够瞧的了。”
虞可娉道:“是小女无知,樊捕头莫怪。敢问今晨是何人报案,又因何笃定蒲罗拔大夫就是凶嫌?”
樊春道:“自是柴府管家来报的案。这里是行凶之地,不便多说,你有什么疑问,咱们回到衙里再讲。”
虞可娉知道这人对自己一行抱有敌意,与他多言无用,索性不再和他搭话,俯下身来自己查看尸体的伤口,等靠近尸身,提鼻子一闻,突然嗅到一股怪味,脑中略一分辨,问道:“怎地有股梅子的味道?”
她这话本是问向宋巩,但宋巩此时若有所思,似乎并未听见,蓝元宝接口道:“莫不是柴保正死前曾吃过杨梅?”
虞可娉摇头道:“一个人杨梅又能吃得多少?断不会留有余味至今。”站起绕到书案前观看,见案上正放着一只木杯,忙轻轻提起放在鼻中一嗅,道:“是这里了。”
娄之英道:“是杨梅酒么?这人昨晚却不知喝了多少,以至于过了几个时辰酒味仍旧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