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逢瞪起眼睛，怀疑李莞是拿他当三岁小孩耍。

然而李莞没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她突然凑近了，盯着他脸上的伤口问：“疼么？”

“不……疼！”

向来对你不闻不问的人，此刻正拿那双大眼睛又乖又柔地看着你，说不上有多担心，却明显带着关切。

顾逢咽了下口水，原本要出口的冷硬言语生生拐了个弯，变得像撒娇一般。

然后，他得到了少女一个吻的安慰。

4

后来顾逢无数次唾弃自己没见过世面，要不怎么就因为李莞一个吻，就被她哄着稀里糊涂地跟她谈起了恋爱。

最气人的是，偏偏还没人信是李莞追的他！

连唐宋也跟着起哄，要他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死皮赖脸把高冷女神追到手的。

顾逢不是没暗示过李莞，让她出面澄清，可李莞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算了，顾逢立马没出息地想，男子汉大丈夫，受点误解委屈怎么了！

然而他对她百般心软，李莞却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后来单方面宣布分手，且分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那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李莞主动溜上楼找顾逢。

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在顾逢屋里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终于瞧够了，又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顾逢身后，格外黏人。

俩人就这么赖在家里一整天，直到半夜，李莞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是顾逢主动说：“走吧，我送你下楼。”

李莞却一动不动，反而直勾勾盯着他，像是无声的拒绝，又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邀请。

顾逢咽了下口水，有些拿不准李莞是什么意思。

按理说今晚两家家长都没在家，俩人就这么待一整晚也没关系，但就今天李莞反常的表现，顾逢总觉得她在预谋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小主，

光是这么想着，顾逢耳朵立马就烫了起来，赶紧咳嗽两声掩饰。

但李莞却是个行动派，她突然翻身跨坐到顾逢身上，以实际行动证实了他的猜测，同时也抛过来一个重磅炸弹：“今晚要么一起睡，要么分手。”

顾逢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说要一起睡，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到分手。

然而李莞似乎把他的迟疑当成了拒绝，不等顾逢做出回答，就果断说分手，头也不回地下楼走了。

那之后李莞就开始对顾逢避而不见，甚至让王琴出面告诉顾逢俩人不是一路人，不合适。

这就是顾逢的初恋，开始得稀里糊涂，结束得莫名其妙。

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来，顾逢都怀疑这场恋爱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个荒唐的梦。

但此刻，李莞又站在他面前，告诉他那不是梦。

顾逢逃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李莞，他做不到他想象里的镇定从容，也做不到像李莞那样狠心地对她视而不见。

他还是那么没出息，一看见她，心里就止不住地委屈和难受。

他想他还是躲着她走吧，免得再被她伤第二次。

可心里这么想，第二天李莞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她住的酒店楼下接她时，顾逢还是去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李莞假惺惺地说。

顾逢冷哼：“我说是来接你了么？”

“真的不是么？”

“还真不是。”

顾逢贱嗖嗖一笑，故意慢吞吞关上车窗，再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不过两分钟后，车子就又退了回来，停在李莞跟前。

李莞莞尔：“不是说不是来接我的么？”

顾逢横眉：“老子见不得女人辛苦不行么？”

5

李莞上了车，却没说目的地，只说让顾逢随便。

顾逢扭头瞪她：“合着你逗我玩呢？”

“不是。”李莞歪着脑袋，眼神不闪不避地与他对上，“主要是想找个理由见你。”

她说得那样认真，眼神也充满深情，仿佛真的对他思念已久。

顾逢感到心脏无法克制地颤了颤，以至于他不得不故作不经意地伸手按住胸口，暗暗提醒自己别再对她心软，也别再被她假装的喜欢给骗了。

甚至他又自虐般地回忆了一遍昨天初见时，她说是她甩了他的冷漠，这才终于镇定下来，同样冷漠地回：“可是我不想见你。”

“那你为什么会来？”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怎么会拒绝别人，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稀里糊涂就跟你在一起了。不过幸好，我虽然不擅长拒绝，但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

很好。

表现得足够冷酷，足够无情。

顾逢悄悄在心里给自己鼓掌，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偷观察李莞的反应。

他说不上来想在她那张脸上看见怎样的表情，懊悔、挫败、伤心、难堪……随便是哪一种吧，顾逢想，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在他面前并不总是占上风的。

果然李莞愣了愣，仿佛没想过他会这么对她。她收回视线，垂下脑袋，沉默了好半天，才又开口：“那你送我去凯瑞广场吧。”

“去那儿做什么？”顾逢下意识问了一句。

“相亲。”

“相亲？！你，你他妈让我送你去相亲？！”

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了心脏，顾逢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和愤怒，他猛地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整个人转过来盯着李莞。

“你再说一遍，你让我送你去干什么？”

他一字一句地问，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再出声时带着一股压抑着哭腔的愤怒。

“你做梦！你做梦李莞！当年你说分手老子点头同意了么？老子一天没同意，你就是老子的人！就别想给我带绿帽子！”

李莞也红了眼，却比他要平静许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现在你来做决定，要么带我走，要么送我去。”

顾逢看着她，突然从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她一直都是这样。

她看似每一次都给了他选择，却总能逼着他做出她想要的决定。

他从前不是她的对手，现在也不是。

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顾逢决定认栽。

只是这一回，他要让她真的爱上他，再也离不开他，然后……他再狠狠甩了她。

6

顾逢没有送李莞去相亲，他带她回酒店收拾东西，然后带她回自己家。

一路上，俩人谁都没说话。

顾逢其实想问她这次回来为什么是住酒店，但他克制着一言不发，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和关心。

回到家，顾逢简单把人安顿下来，就出门了。

刚才不过是凭着一腔冲动把人带了回来，可接下来要怎么做，怎么面对她，顾逢还没想好，他需要躲起来理一理思绪。

连着两天，顾逢都没回家。

等第三天他回来时，发现李莞还跟他走之前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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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曾是顾逢年少时幻想过的场景——他一回家，就可以看到李莞，她在看电视，或者在准备晚餐，或者就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后来俩人分手，顾逢曾以为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实现这个梦想了，可是许多年后的今天，它猝不及防成真时，他内心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涌起一阵阵心酸。

平复了一下心情，顾逢喊了声“李莞”，可直到他走过来，她都没有醒，他这才注意到她脸上不自然的潮红。

“李莞！”

顾逢声音不自觉拔高，他心知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但声音里却带着克制不住的恐惧。

直到看到李莞真的睁开眼，他那颗高高悬起的心才肯落了回去。

“你发烧了。”顾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