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两人已是来到了金陵河边。

虽然已经入了夜，但金陵河两岸灯火通明，青楼酒肆，喧闹无比，河上还有画舫，画舫上同样莺歌燕舞，声色犬马。

顾北尘带着易瑶，在河边码头旁的的一条长椅上坐下。

初夏的河边，吹着微风，倒是十分凉爽。

今日月圆之夜，一轮清冷地明月挂在高空之上，在河中也倒影出了一个月亮，有画舫经过的时候，船桨将水中的月亮击碎，然后变成许多个月亮，久久之后，方才重新拼凑成一个月亮。

白天忙忙碌碌的码头，到了夜里，变得格外冷清寂静。

岸边青楼的热闹，与码头并无太大的关系，漆黑的夜，只有身后草丛里偶偶传来虫儿的叫声。

而青楼传来的乐声，在这黑暗之中若隐若现，显得有些渗人，并不能给人带来多少慰藉。

易瑶本来和顾北尘坐的隔了一拳，忽然有阵微风吹来，她就缩到了顾北尘的身边，抱住了顾北尘的手臂，感受到了爹爹的温度，安全感立马就有了。

“爹爹，我们是不是要来看水鬼啊？”易瑶小声问道，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水中左右扫视着。

“嗯，今天我们就从水鬼先看起。”顾北尘点头：“金陵河贯穿金陵城南北，每年这河里都会死不少人，有投河自尽的，有意外溺水的，也有被人抛尸河中的，总会有几个怨念极深，最后变成水鬼索命的。”

“那水鬼索命是为了去投胎吗？真的要杀死一个人之后，才能让那个人变成水鬼，然后自己才能去投胎？”易瑶好奇问道。

“这就属于是民间无端臆想的产物了，这个世界可没有转世投胎这种说法。或者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转世的，转世者，普通水鬼自然是不行的。”顾北尘笑着道：“一般的水鬼，被怨气所掌控，停留在他们死亡的地点附近，对所有人进行攻击，从而让自己壮大，然后再发动下一次攻击。

所以，水鬼只会不停地害人，并不会再害死了一个人后便停止害人，更不会转世投胎。”

“那水鬼就是坏东西，一出现就要把它们毁灭喽。”易瑶若有所思。

顾北尘摇头道：“倒也不一定，有些天赋异禀的鬼怪，从成为鬼怪开始，就会诞生灵智，或是将记忆留存，然后修鬼道。

这样的鬼怪，在报仇成功之后，不一定会再次害人，也有修行鬼道有成，成为顶尖存在的。”

易瑶愣了愣，有些苦恼道：“那要如何分辨呢？”

“看鬼气。”顾北尘笑着说道：“厉害的修行者，是能够从鬼怪身上的鬼气，分辨出这鬼害了多少人，是否作祟的。”

“啊？”易瑶更惊讶了：“那又该怎么看呢？”

说话间，旁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伴着鞋子拖地的声响。

顾北尘和易瑶循声看去，便看到一个穿着绿衣的年轻男子，踉踉跄跄地向着河边走来。

男人约摸二十岁出头，衣着华丽，身材瘦削，一双眼睛凹陷，脸色泛红，醉醺醺地向着码头走来。

“爹爹，这个人的头上为何有三道黑气？而且印堂处也有一道黑红之气，就像是鲜血一样浓郁。”易瑶看着那男人好奇问道。

“这人头顶上的黑气是怨气，说明他被怨气缠身，身上背负着人命，而且手段残忍，死者怨气不散，缠绕在他的身上。”顾北尘看着那男人给易瑶解释道：“至于他印堂上的黑红之气，则是死气。印堂发黑，本就是不祥之兆，而他这颜色可不仅仅只是黑了，黑的发红，乃死气，代表着他将有死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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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那这个家伙就是个大坏蛋咯！难怪我看他就不像一个好人。”易瑶看着他，小拳头捏的紧紧的。

“你瞧，那水里的是什么。”顾北尘笑道。

易瑶连忙向着水里看去，不知何时，码头旁的水里多了一道白色的影子，悬浮于水下，若隐若现，还能看到黑色的头发如水草一般随着水流飘荡着，看起来有些渗人。

“这就是水鬼啊？怎么看不到脸啊？头发那么长，是个女人吧？她是来索命的吗？”

易瑶一边往顾北尘怀里缩，一边探着脑袋往河里看着，一脸好奇。

顾北尘被她又怂又勇的样子给逗笑了，不过小家伙的胆子算是不小的了，看到鬼还敢探着脑袋往前凑，生怕自己没看清。

“是的，这鬼应该与这男人之间有关，他头上的怨气有一道和她是同根同源的。”顾北尘点头道：“也正是这道怨气，引导着他来到河边，看样子，她今天是准备索命了。”

“那这算是报仇吧？！”易瑶若有所思，看着顾北尘道：“爹爹，那这种事情我们要管吗？”

“冤有头债有主，恶鬼索命，化鬼复仇，这种事情我向来是不管的。”顾北尘微微摇头道：“这等恶人，死有余辜，若是救他而杀鬼，岂不助纣为虐？”

“说的有道理。”易瑶点头：“那以后瑶瑶也不管。”

两人说话间，那男人已经到了码头边，眼神有些涣散，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嘴里还念叨着：“贱人，你别跑……让我抓到你……你就完了……哈哈哈，我就说你跑不掉的，你的妹妹就是我弄的，不光是我，还有我手下三个仆从，他们也都尝过她的滋味了……”

“公子！”

“公子小心！”

这时，三个下人追了过来，看到已经到了码头边上的男人，慌忙叫道，一边神色慌张地向他跑了过来。

这是云麾将军将军府的二公子匡浩，最受老太君宠爱，近两年已经成为了金陵城有名的纨绔，经常在青楼一掷千金。

近来他身体不适，被夫人禁足不得出府，今日求得老太君的首肯，方得出府，立马直奔青楼而来，从中午喝到晚上。

先前他说那青楼太过闷热，要换一家，刚从青楼出来，便不见了踪影。

三个仆从一通寻找，终于在码头边上看到了匡浩的身影。

让他们大惊失色的是，匡浩不知怎么来到了码头边，而是已经走到了水边上。

二公子喝了酒，又不善水性，这要是掉到水里，麻烦可就大了。

三人不敢耽搁，迈着大步向着码头跑来，口中还在大声呼喝，生怕公子一个不注意掉到水里。

将军府的仆从，都是军中退下来的好手，他们能被老太君选中，跟在二公子身边，身手自然是不会差的。

匡浩这两年能在金陵城的纨绔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声名在外，和他们这几个仆从也是有点关系的，有事他们是真敢上。

当然，匡浩也没有亏待他们。

每次吃肉都会给他们喝口汤，让他们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这不，前段时间他们才糟蹋了一对姐妹花。

只是可惜了那位姐姐，眼看着就要得手了，结果跳进了金陵河，给淹死了，实在是晦气。

后来公子担心那一家老小闹事，让他们三个当晚去把她们家门窗钉死，放了把火，一家八口，全给活活烧死了。

这事儿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衙门啥也没查出来，只说那女子是因为家中走火，家人死光了，所以跳河自尽而亡。

二公子会被禁足，其实是因为此事被夫人看出了一些端倪，怕他又出来闯祸，所以没让他出门。

可老太君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便又让他出门了。

仆从们的叫声，让匡浩的眼中多了一丝清明，下意识地回头，看着那三个向他飞奔而来的仆从，张嘴想要说话。

可就在这时，水中突然窜出了一条头发，刷的一下缠住了他的脖子，向着水里猛然一扯。

匡浩的眼睛骤然瞪大，身后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狠狠地砸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