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去往洛京,也有人离开洛京。
在唐国那位恶名昭彰的相邦死后数年,唐国边境上开了家客栈,店家是个眉眼清淡的寡居妇人,平日里寡言少语,唯独在有人提及新法时会说上两句。
新法在唐国是绝对的禁忌话题,唐国的王不允许国人有独立思考的行为,可在边境线上生活的不止有被新法驯服的唐国人,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旅人乃至山蛮北胡。
小店无名,店主也不知名姓,不过店家是唐国人是来往旅人的共识,毕竟那一板一眼的规矩一看就是新法驯出来的。
对此,店家也不辩驳,她本身就是唐国人,甚至是目睹新法施行的见证者,因为她那个死去的丈夫名唤赵婴。
洛京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徐盐在进入这座城市之前便明了了自己的命运,当年满心欢喜的少女终究过起了隐姓埋名的日子。
赵婴素来清廉,身居高位也无甚田亩奴婢,多年来整理的书籍笔记也都留给了唐王剑珣,能给妻子的唯有一点浮财。
靠着带出的这笔钱,几经辗转后,徐盐开了这家小店,也算有个栖身之地。
数年前昭王薨逝,引发了一场极为可怕的政治风波,相邦赵婴、太尉韩鱼等重臣都死得不明不白,受牵连者更是不可计数。
便是当年那位声名显赫的崔先生,在新王登基后都再未公开上洛,此次风波的强烈可想而知。
不过这一切好似和无名小店的店家没有任何干系,她仍是日日洒扫,将这不大的小店打理得窗明几净。
十月将至,唐国骑兵营按例出塞防备草原南下,率领骑营的将军二十出头,英姿飒爽,身下骏马亦是俊美无匹。
北方风沙大,徐盐拉开小窗看着这队精锐骑卒,不禁想到了赵婴曾写过的一道奏章,想要肃清草原,永绝后患,便要釜底抽薪。
草原为何难缠?
因为中原无人知晓胡人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而且这是一群亡命徒,中原打造骑兵靡费颇重,而长在马背上的胡人却是天生的骑士,归根结底,还是成本问题。
朝政看似千头万绪,实则有一条脉络贯穿于复杂的国事之中,那就是成本。
譬如草原南下,若是任其掳掠,那么失去的民心和声誉比打造一支骑兵昂贵得多,若是驻要塞,则疲于奔命,唯有组建精骑,彻底荡清草原大漠,将天子王化散布至四夷。
同样,这也是个成本问题,如果草原能种植粟米,早就被渴求土地的中原占领了,可草原的干旱令粮食难以生长,攻打下来用处也不大。
在久远的时代,姬易便提过这个问题,他为什么只能是天子而不是皇帝?
这就涉及到了治理成本,天下广大,他无法在自己生前解决这个问题,因而也就做不了实际上的皇帝。
作为投献君王的鹰犬,法家也对成本有所研究,沈宁的着作《法论》中写到,制定法律的其中一个意义就是减少治理成本。
骑兵营当然贵,可贵并不是骑兵的缺点,而是庙堂的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