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左侧一艘船船头立了一人,乃是渔夫打扮,但与其他船员不同的是他身披蓑衣,蓑笠背在身后,手提一条鱼竿,倒似一个垂钓客。这渔夫中等年纪,颌下三绺墨髯,看着颇有隐逸之风,又见他身材匀称,露出的脸面胸膛肤色黝黑,显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船民。此人仿佛是这群渔民中打头的,一直在向各船吆喝,似是在指挥各船保持好航向航速。
中左船上那人身体魁梧异于常人,上身只着一件褡裢衫,下穿及膝的短裤,却是樵夫打扮,露出一身肌肉甚是健壮。头上没戴帽子,只简单挽了一个发髻,脸上须发戟张,长得甚是粗豪。腰歃大带,手柱一柄车轮大斧子,这斧子出奇的巨大,莫说砍树,劈山开路怕也使得。
中右船上是个农人耕夫打扮,头戴宽沿锥帽,但帽子乌沉沉的不似草编,身着褐衣腰里系根粗革带,下身裤脚高挽露出一双大脚,此刻盘腿坐在船头,草帽的阴影完全挡住了脸孔,不知是否在瞌睡,脚边放着一件长家伙,料想是一件长柄的农具。
最右侧船艄上立定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此人穿着看起来仿佛走错了朝代,身披宽大的灰色布氅,头戴纶巾手摇羽扇,仿佛尚未出茅庐之际的诸葛孔明一般。此人立于船头全不管周围人的忙碌,只管好整以暇地轻摇羽扇看着沿岸的风景。
中间船上之人生的清瘦,像个教书的夫子模样,峨冠博带,身上穿的长衫看起来用料考究、剪裁合体。夫子端坐在甲板上一张胡床之上,显然比另四人身份要高,不知是师傅还是长辈,但唯有他一人以绢帕蒙了面,看不清相貌。
此刻李白已然醒转,贺知章也从舱内上来,两人一起走到船尾,看着这一师四徒模样怪异的一众人,不知是什么来头。贺知章问裴旻:“可看得出是什么路数?”
然裴旻久在京畿,对江汉一带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也看不明白这帮人到底是渔民还是水贼。
众人在船尾交头接耳正自看不出端倪,忽见左侧渔夫所乘船上众水手桨棹齐摇,竟加速向大船驶来。陈先登顿时紧张起来,吩咐手下准备长杆和弓箭。长杆顶端配有挠钩,如对方突施撞击,可以将其勾住使其进退不得,再用弓箭射杀。
不料对方船行至官船侧面!在长杆恰不能及的位置猛地停住,江上行舟可不比路上驾车,可以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下有江水推动船体,上有江风吹动风帆,这船溯流疾驰而来却骤然停住,与大船距离不再增减一分,驾船者实是有极高明的手段,须知大船此刻亦在行进,这小船上的水手划水的力道需得拿捏得恰到好处,方能使得小船和大船同向同速傍行,想来这船上操舟之人绝非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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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走到船腰间,与那渔夫遥遥相对,却见渔夫举左掌在胸前,四指伸直拇指弯曲扣于掌心之中,右手握拳“啪”的一声击在左掌掌心,朗声道:“官船上的几位老爷请了,草民张鱼儿,世代在江水渔猎,给各位官爷见礼。”
寻常百姓见到官人多是叉手为礼,左手紧握右手拇指,小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虚掩在左胸前三寸,称为叉手礼。这渔夫这一抱拳却是江湖路数,显得颇为不敬。
裴旻当即也以江湖规矩还礼,双臂展开,双手拇指上翘指天,继而两臂圈转,同时拇指内扣在胸前虚抱成拳。算是回了半礼。裴旻也不通名报姓,不客气地说:“这位张郎,诸位的船尾随官船不知是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