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謩赶紧下拜道:“不敢,不敢。”
老人点点头,道:“那我便也从十三叠开始,只是无法完成全曲咯。”说罢也不待李謩回答自顾自吹奏起来。
老人双唇甫一沾笛,只第一个音便如一箭穿云,众人无论是否通音律,都觉湖面上云开雾散,不同于此前李謩吹奏时的笛音似在天地间游走,老人第一个音开始就如云追月,一个音赶着一个音,层层叠叠、滔滔不绝,直听的举座震栗。如果说李謩方才所吹奏的《凉州》给人感觉是千万人一齐吹奏,气势虽宏但终究是乐器,那么独孤老人所吹的笛曲则让人感觉有真有千军万马一起呼啸奔腾而来,众人所闻似非音律而是战场上的厮杀之声了。
恍惚间,笛音忽然骤停,老人问李謩道:“十三叠便错在此处,你晓得了么?”
再看李謩伏在船上哪敢言语。老人不理他继续吹奏下去,不多时听得“咔剌”一声,老人手中笛管果然从中裂开,正是笛音入破之时。樵夫砸砸嘴道:“哎,可惜了,没听完全曲。”
在座众人心中都是如此想法,倒都有点感谢这位粗鄙之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李謩拜伏在船上,浑身战栗,良久后方道:“老丈神人也,今日得闻神技,謩死不憾已,不敢请教老丈尊名。”
老人将破碎的笛子随手一掷,拍拍手道:“某久处田野,人称独孤丈,名不足与闻也。”
言毕飘身上岸,回到湘儿和江朔身边,湘儿对着老人翘起大拇指,挤着眼睛说:“爷爷,你太厉害了。”
老人一改此前严肃的表情,也笑嘻嘻地对她挤挤眼睛。
李謩起身转向高台道:“謩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只得遇独孤丈一节,这次来江南便是不虚此行了。”
台上鹤先生道:“李生啊,你天赋极好,就是有点太傲气了,今日正好打磨打磨的心性。”
李謩再拜道:“鹤先生指教的是。”
如象先生也开口安慰道:“独孤丈乃方外高人,似仙而非人,李生也不必过份自谦。”
江朔忽听的有数人的脚步声响,他对湘儿道:“又有人来了。”
湘儿摇头道:“我怎么没听到,许是庄里苍头吧?”
江朔仔细听了一下,对湘儿道:“共是十八人,听脚步声不像是山庄的苍头。”
湘儿不知江朔现在耳音极佳,四下张望了一番,笑道:“吹牛,这里这么多人,你能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就已经不太可能了,还能听出脚步声的不同呀?你倒说说苍头和别人的脚步声有何不同?”
江朔道:“苍头走起路来都是小步慢走,这十八人却是大步疾走,前面六人步态各不相同,后面十二人似是军士,步伐齐整得很……来了,就在院墙外。”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朗声道:“一曲《凉州》天地间昏曀齐开,犹如天上之曲,长安李謩笛部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