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礼接过袋子,想也不想,拿出一粒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咕咚咽下,大喇喇地道:“味道可不怎么样。”
北溟子哈哈大笑道:“这是药,自然不好吃。”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安禄山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北溟子斜睨了一眼安禄山,道:“大胖子,你笑个甚?”
北溟子对安禄山甚不恭敬,安禄山身后的紫炁闻言又要发作,安禄山知道他脾气火爆,已先抬手止住了他,仍是笑呵呵地道:“禄山所笑者,北溟子前辈与涅礼大夷离堇,一个洒脱不羁一个豪气干云,都是我北地之雄杰。”
北溟子略显惊讶,对安禄山道:“怎么?这涅礼不是你们抓来的么?安胖子你既然这么欣赏他,何必劳师动众来攻打契丹呢?”
安禄山摇头道:“前辈误会啦,禄山并非穷兵黩武之人,我出兵松漠,实是因为爱涅礼之才。”
北溟子更奇道:“老夫活了一把年纪了,把人往死里打是因为爱他,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涅礼则只是冷笑,并不接话,安禄山续道:“北溟前辈有所不知,涅礼说起来也是个少年英雄,开元二十三年时,契丹可汗为遥辇屈烈,统兵的却是可突于和李过折,屈烈、可突于二人久有不臣之心,于是李过折便设计除了屈烈与可突于,归降我大唐,之后李过折被封为北平郡王,授特进,检校松漠都督。”
北溟子道:“这李过折我也听说过,他弑主自立,不过半年也被弑生死,可谓报应不爽。”
安禄山道:“李过折被杀可说是咎由自取,虽说过折有功于大唐,但他做了契丹可汗之后并不得人心,一味的倒行逆施、欺压盘剥别部。契丹各部对他虽然不满,但李过折兵力强盛,对各部防范又紧,各部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涅礼当年还是个二十不到的孩子,李过折对他防备稍有松懈,岂料涅礼趁机夜袭李过折牙帐,屠灭过折全家。”
江朔道:“我听说当年撺掇李过折杀屈烈,还提供了毒酒的正是安中丞你啊,涅礼杀了李过折,那不是安中丞你的仇家对头么?”
安禄山道:“哎……小兄弟,你可也错了,李过折杀屈烈和可突于是因为他们不归大唐王化,而涅礼杀李过折,并非想再叛大唐,他杀了李过折之后,立迪辇俎里为可汗,十年间未再攻唐,后突厥覆灭后,涅礼力排众议,力主契丹投唐,这才有了今年圣人赐迪辇俎里汉名李怀秀,拜松漠都督,封崇顺王,又以外孙女静乐公主赐婚怀秀,这背后其实都是涅礼的功劳。”
江朔、独孤湘都以不可思议的眼光望向安禄山,他说的如此恳切,实在和此前听说过他的种种所为对应不上,独孤湘仍不住好奇问道:“既然如你所言,现在契丹臣服大唐,涅礼、怀秀又无二心,安中丞你又为何要发大兵来攻打松漠呢?”
安禄山继续侃侃而谈道:“涅礼一心为契丹,但契丹各部却一直对涅礼有很深的防范之心,他杀了李过折本是大功一件,但各部认为他并非光明正大战而胜之,而是趁夜偷袭,杀李过折于衾被之中,杀不能还手之人是契丹人的大忌,因此各部队涅礼并不服气。”
独孤湘嗤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汉人中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想到契丹人中也有这样的人呢,光明正大开仗么,又怕干不过,别人暗杀得手么,他们又看不得。”
安禄山抚掌道:“独孤家的女儿果然有见识,谁说不是呢?涅礼自知不能服众,这才推举了迪辇俎里为可汗,自己做了大迭烈府夷离堇。说起来李怀秀为屈烈之子,涅礼为可突于之后,一个做可汗一个做大夷离堇,也没什么不妥,但如今过了十年,契丹各部又各自坐大,对涅礼的亲唐之举越来越不服,禄山眼看契丹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为防范未然计,先替大夷离堇灭灭各部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