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子道:“世间凡夫俗子想来多做如是想,而我却偏不信邪,一开始教些粗浅的功夫,空空儿所问北溟子想个一两日便能解答,而随着空空儿修习的功夫越来越上乘,提出的问题可就不是旬日能解的了,空空儿所问,北溟子一时答不出来,那便绞尽脑汁想出答案来再教再练。最难的一问,我用了三年才解开,又用了一年才教回空空儿。”
独孤问轻声赞道:“原来北溟老友是以此法将自己的武功复盘一遍,将其中任何一处有疑惑的地方,都详加阐明贯通,难怪北溟子功夫本意登峰造极,三十年后竟还能更上一层楼。”又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而不是再收个徒弟了,一来北溟子的神功,别说寻常人,就是最聪颖之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学全,更不要说学成之后再反过来提出疑问了,二来弟子必定尊师,也不会提出让师父太过难堪的疑问,因此只有自己教自己才是最好的。”
北溟子笑着做了一个捻须的动作,他此刻颌上并无须髯,却仿佛有胡须一般比划了一下,形貌虽然是二十出头的空空儿,但举止却与七十老叟相似,看起来甚是滑稽。
他对独孤问道:“老友你有所不知,自己教自己说起来容易,但若只是自教自习,未免流于形式,亦难在功夫上有所成就,需要确实将北溟子和空空儿分成两人才可。单将北溟子和空空儿心灵分开,可就用了我十年的苦功。”
独孤问道:“难怪北溟子在武林中销声匿迹三十年,原来一直在做这件事。”
北溟子说得玄之又玄,江朔和独孤湘二小听得似懂非懂,似明白又不明白,但听他下了三十年功夫才做成此事,想必非同小可。
北溟子道:“也没三十年这么久啦,我这两年,不是还收了李珠儿这么个小徒弟,教了契丹小王李怀秀一招半式么?就连涅礼刺杀李过折所用的三拳两脚也是老夫所授。”他此刻二十岁上下的相貌,却时时口称老夫,实在是既吊诡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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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珠儿只哼了一声,似乎对北溟子为契丹人所做的一切并不领情。独孤湘又笑着和江朔咬耳朵道:“爷爷说什么徒儿必定尊重师父,我看珠儿姊姊对她师父就有点不服不忿,若是她早生三十年,北溟子可就不用这么劳神费力搞什么分身咯。”
李珠儿却听到了独孤湘的窃窃私语,转头对她和江朔道:“北溟子确实帮了契丹人很多忙,但他却帮得极不彻底,以北溟子之能,直接杀了安禄山,还北地太平岂不更好?却偏要舍本逐末,令契丹人不断受苦。”
这也是江朔一直以来的疑问,以北溟子之能,就算安禄山身边高手环伺,也难免百密一疏,北溟子如要杀他不说易如反掌,想来也并非难事。如真杀了安禄山,非但契丹人不再受苦,大唐也少了一个叛乱的隐患,只是他不敢这样诘问北溟子,李珠儿却是代他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李珠儿言语中虽然对北溟子虽然不敬,北溟子却也并不着恼,只是斜了一眼李珠儿,淡淡道:“我和你说了多次了,若这是契丹人该受的磨难,就算杀了安禄山,也会有王禄山、张禄山为祸。”又对江朔道:“安禄山这魔头对大唐汉人也是此理。”江朔见北溟子竟然看破他的心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的诺诺答应。
李珠儿却道:“我看你是佛经读得入魔了,契丹人千千万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么?你既然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又何必辛辛苦苦教我武功?我又何必每日里勤学苦练呢?”
北溟子嘿嘿一笑,不再反驳她。独孤问在一旁打岔道:“北溟老友,你让珠儿带我们绕行扶余城,而你特地在此相候,不单是为了听你讲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