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心道,原来这位就是赤松山磨镜老人,听说他是南八的师父,没想到卢郎竟然也是他的弟子。
老人一双醉眼看着江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江朔见他双目浑浊,丝毫没有练武之人该有的精光,但他听赵蕤说过有一路内家高手,内功练到登峰造极之际,会神光内敛,守精露拙,愈是如此愈是不可小觑。
老人张口哈哈笑道:“小子不错,你是茅山门人么?李含光是你什么人?”
他的牙口倒是极好,大笑之际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
江朔叉手道:“我并非茅山门人,但我的功夫确实得自茅山,只是贞隐先生不许我说出来,还请前辈见谅。”
磨镜老人嘻嘻一笑道:“老人家我对别派功夫的机密可没什么兴趣,不说也罢。”忽然一伸手道:“拿来!”
江朔一愣,随口问道:“什么?”
磨镜老人道:“我别无长技,所擅者不过磨镜而已,自然是向你讨镜子。”
江朔奇道:“什么镜子?”
磨镜老人道:“你不是江湖盟主么?江湖盟主不是有一枚古镜么?”手伸得笔直,不耐烦地道:“拿来。”
他的话语中似乎有不容置疑的威严,江朔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布包,这个小布包他一直贴身收藏着,此刻他将布包展开放到老人手中,露出里面的八尺铜镜。
众人多听过江湖盟主至宝乃是一枚上古神镜,只是无人亲眼得见,见江朔拿出布包,都不自禁围上来观看。
这枚铜镜比众人想象中的小得多,所谓八尺,乃是按汉小尺计算,唐尺不过六尺,再看磨镜老人手中的铜镜合扑在灰布之上,只见镜背中央有纽,四周刻着简练的云雷纹簇拥的兽面图案,上面生满了乌黑的古铜,除了看来古奥,却也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围观的众人都不禁微微有些失望。
磨镜老人翻过来再看镜面时,却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小子不懂得存养之道,竟使古镜蒙尘受污!”
江朔大吃一惊,再看那镜面竟然黑灰一片,他记得在青州李邕给他讲解之时,八尺神镜的正面还是银灿灿的光可鉴人,不知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忽然想起那日在三门峡,自己为了疏浚河道在河中泡了整日,恐怕就是那时镜子被河水浸泡才成了这副模样。
当年在汴渠踏钺破坝之时,江朔也落入水中漂流了数十里,但当时布包外面还包了油纸,因此镜子没有受损,后来几经辗转,衣服也不知换了多少套,镜子虽然没有遗失,包在布包外面的油纸却早已不知所踪了。
磨镜老人却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是冲冲大怒,不住摇头,显然是气得发抖。
他忽然一屁股坐到地上,从腰间那个破破烂烂的皮囊中掏出一块砥石,放在地上,竟似立刻就要磨镜!
程千里上前对江朔道:“少主,这上古神镜是历代盟主至宝,传承千年,从未听说有打磨之事啊。”
磨镜老人啐道:“那也从未听说有污损之事啊,看着锈迹不过月余,现在只是表面浮锈,立刻打磨还能复旧如初,若再迟了,这镜子可就完了。”
江朔此刻也是手足无措,不知该答应磨镜,还是要回来,他尚在犹豫之时,老人却已经开始打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