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笃信佛法,对他的此种说法江朔也不想多做纠缠,问道:“段郎,你想把南诏王埋在何处?”
段俭魏道:“人死如灯灭,埋在何处又有何区别,师尊既然于此处殒命,不若就埋在此处吧。”
应龙城中的唐军守军被屠杀殆尽,地上刀矛武器散落了一地,无人收拾,江朔和段俭魏各自寻了一把长刀用做挖掘之用,然而龙驹岛的地下都说黑色的大大小小的砾石,越往下越是粗粝,二人忙活了大半天,才挖了个浅坑,长刀倒已经折断了数把了,也不知道唐军这几个储粮的深坑是怎么挖出来的。
独孤湘道:“朔哥别挖啦,要我说啊,佛爷觉得南诏王罪孽太重,佛祖不想让他埋在此处地下……”
江朔瞪了她一眼,怪她说话太过刻薄,没想到段俭魏道:“独孤娘子所说也不无道理,信佛之人多用火葬,可以荡涤一生的罪恶,但师尊是彝人,不信佛法,我们还是不要违背彝人葬俗的好。”
独孤湘道:“这么深的粮窖,唐军是怎么挖的?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深坑。”
江朔道:“听说开山有‘火烧醋激’之法,先用猛火将岩壁烧的滚烫,再泼上冷醋,这时再坚硬的岩壁都会变得像豆腐一样软。”
独孤湘道:“这里刚烧了一遍,能引火的木料都没有啦,更不要说醋了。”
“要不……”江朔道:“我看这个石室十分宽敞干燥,不如我们把南诏王留在此处,封闭洞口,不就和陵寝一样么?”
段俭魏喜道:“此法甚好,虽无棺椁,却也比直接埋入土中好得多了。”
江朔道:“我们便学着吐蕃人一样,捡拾石块堆在遗体之上,作为棺椁吧。”
江朔在各地经常见到坟包一样的石碓,便以为是吐蕃人的坟墓,但其实吐蕃人堆石头是为了“阻秽禳灾”或者“镇邪驱魔”,称为“朵帮”,里面并没有尸体。
但世上确实有以石为坟的葬俗,段俭魏也觉可行,二人说干就干,段俭魏解下自己身上的长袍,一边口中念咒,一边将长袍裹在皮逻阁的身上,他生的高大,长袍裹在矮短的皮逻阁身上,犹如大被,丝毫不漏。
小主,
江朔只能听懂他念咒中的只言片语,应当是佛经《往生净土神咒》,他曾听摩诃衍说过,但摩诃衍是禅宗,平素是不会念这种咒的,因此江朔只听他说过一次,记得其中一些梵文的片段。
他二人将皮逻阁放在此前挖的浅坑之中,就开始四处找石块堆在皮逻阁身上,独孤湘可不愿意去给皮逻阁这种恶人做坟,她绕着洞室转来转去,发现这个洞室地壁上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槽痕,仿佛是有人轮动车轮巨斧斩斫出来的一般。她用手摸摸这些长长短短的刻痕,感觉外宽内狭,越看越觉得像斧子凿的,又用手指沾了沾岩壁,用舌头舔了舔,好像真的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酸味。
她对江朔道:“朔哥,好像真有酸味哎……”
段俭魏道:“这个洞室并非唐军开凿的,因为岩壁上的开凿痕迹和外面粮窖完全不同,仿佛是一个巨人挥斧砍出的一般,想来唐军向下挖掘粮窖时意外发现了这个洞穴。”
江朔奇道:“若是唐军向下掘坑之时发现的洞穴石室,那是怎么开凿的呢?洞室内并没有其他通往地面的道路啊。”
段俭魏摇头道:“可能这个洞穴根本就是天然生成的吧……所以唐军颇觉神异,把此处当作储水的水窖。”
独孤湘随手拍打着石壁,无论如何无法相信这洞室居然是天然形成的,这时她忽然见到石壁上有一处不自然的凹陷,应当是方才皮逻阁被江朔击飞,重重撞上岩壁的位置,独孤湘又一次咋舌道:“这一下撞得可真不轻,岩壁都凹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