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大河一路从高处的吐蕃流向低处南诏,地势一日比一日陡急,河流一日比一日湍急,皮舟漂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漂流了两日之后,河水已经隆隆如龙吟虎啸,牛皮小舟在激流中穿行,几次险些翻覆。
李珠儿道:“听说吐蕃进入南诏的群山如被巨斧斩成数段,故称断山,山中河流落差极大,如野兽怒吼咆哮,又称怒山,看此地的情景,我们应该是进入怒山了,聿贲城便在怒山最高峰之南。”
江朔手持木桨,勉强维系着小舟不撞上两岸的嶙峋怪石,浑身都被河水打湿了。眼前的场景不禁让他想到了过黄河三门峡时的情景,不过当时乃是溯流,如今顺流而下更为凶险。
他却凛然不惧,朗声笑道:“当年贺知章贺监给我起名江朔,表字溯之,裴将军说怕成了谶语,一生朔行。结果我走汉水、江水、通济渠、河水果然都是溯流而上,这还是我第一次顺流而下,好不畅快!”
说话间忽见右手岸边的山坡上一片雪白,此处群峰皆为雪顶,本不足为奇,但时至夏日,靠近河流的山坡上都是一片郁郁葱葱,只这一处山坡冰雪居然从高山上直泻而下,直到河岸边方止。
江朔正在奇怪,李珠儿道:“聿贲城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巨子传书来曾描绘了此一奇景,我还道不可能,没想到真有位置如此低的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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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珠儿话音未落,只听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山坡上的冰川居然开始滑动,冰雪夹杂着泥沙滚滚而下,如一片灰白色的城墙崩塌下来。
江朔反应不及,木桨仅能稍微改变航向,水中礁石尚可应付,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冰雪长龙如何避得开?牛皮小舟猛地冲入灰茫茫的雪尘之中,二人目不能视,耳不能辨,小舟在冰川碎片的裹胁下剧烈地翻滚起来,终于被撕成了碎片。
江朔只能双手护头,蜷缩双腿团成一团,尽可能把身子缩到最小,一片隆隆声中,只觉得一会儿被冰雪掩埋,一会儿被压入水中,一会儿被抛入空中,翻来滚去几乎无法呼吸。
幸得有神功护体,江朔的气息远比常人悠长,四周的轰响渐渐止之后,江朔只觉置身一片昏暗中,他仅凭直觉,猛地向上一跃,却忽然坠入水中,原来他先前已翻得头下脚上了,自己尚不知晓。
不过多亏了他向下冲破雪障落入水中,上头冰雪泥沙厚厚的盖了一层,既无从用力又无法呼吸,若陷入其中,哪怕神功盖世,也要落得气滞而死。
江朔生于江南,水性颇佳,先屏息不动任由河流带着向下游漂去,待见到光亮时,才鱼跃出水,回头看时大半兰沧水已被冰川所塞,
江朔溯流几个起落,回到崩落的冰川之上,只见掺杂着泥沙的冰川不再素白洁净,而是变成了灰黑一片,更参杂了乱石残树,肮脏混乱,完全看不出自己方才被埋在哪里,更不见李珠儿的影子。
江朔在泥雪之中乱刨乱挖,却哪里去寻李珠儿的影子?正焦急无措之间,又听脚下轰鸣声又起,原来是兰沧水被冰川堰塞,仿佛被触了逆鳞的巨龙,愈发狂暴起来,激流推挤之下,水中冰川彻底兵解,碎裂开来。
此刻的兰沧水仿佛沾满浓墨的画笔投入水中,灰黄的颜色在水中迅速溶解开来。
江朔无处立足,在水中仍然漂浮着的冰块上跃来跃去,四处寻找李珠儿,忽见水中浮起一领大袍,江朔忙飞纵过去,一把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