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沈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他擦干脸上的泪水,自嘲的笑笑道:“这辈子还没哭这么痛快呢。”轻拍一下沈默的肩膀,他面色极为复杂道:“苦读诗书数十载,方知世上无用是书生。从今天开始,我要找份营生,好好养活你!”
沈默感激的笑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您不必勉强自己,等孩儿身体好些,自有计较,咱们无需为生计发愁。”说着呲牙笑笑道:“说不定下次就能高中呢。”
沈贺仿佛从不认识一般,上下打量着沈默,宠溺的揉揉他的脑袋,开心笑道:“天可怜见,潮生这次因祸得福,长大懂事了。”
沈默微微侧头,躲开沈贺的手,舔一下干裂的嘴唇道:“奋斗了半辈子的事情,放弃了岂不可惜?”
沈贺又是吃了一惊……这倒不怪他爱吃惊。一个以前还木讷难言的少年,突然说出这样深沉的话来,搁你身上你也吃。但沈相公毕竟是秀才出身,很快便联系到‘否极泰来’这样的玄学观点上,起身在屋里走几圈,兴奋的搓手道:“看来祖宗有灵,让我儿的灵窍早开,果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啊!”
沈默虽然不敢苟同,但对无需自我辩解很是满意,便紧抿着嘴,笑而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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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贺又在屋里脚步沉重的转几圈,突然定住身形,十分严肃的望着沈默,仿佛做出了最重大的决断,沉声道:“潮生,为父决定了,就此不再读书了。”
沈默翻翻白眼,心道:‘感情我白说了。’便要开口劝道,却被沈贺挥手阻止道:“你好生将养身体,万事都不要操心,一切有爹爹呢。”
沈默隐约猜到他的决定,面露不忍道:“您……”话说到一般,却又被重重的敲门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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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俩回头望时,那门已经被推开,一个怒气冲冲的婆娘出现在两人眼前。只见她穿一身花花绿绿、皱皱巴巴的长裙,身材肥短、面目可憎。伸着根萝卜似的指头,指着他俩便开了骂:“侬个促老头和个小娘生,大清早上就在个堂里走来走去,着急起去报头胎啊!”
沈默对她的安昌土音很不适应……反正横竖是骂人的话,也没必要听下去。想将那臭婆娘撵出去,身上却没有半分力气,压根坐不起来;想要跟那女人拌嘴,又几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好闷闷的斜着眼,让老头对付她。
但沈贺显然不是这泼妇的对手,涨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被骂得狠了,才憋出一句道:“还不让人在自个屋里走道了么?”
“啥西?自个屋里头?”泼妇激动的唾沫横飞道:“这是侬家么?昨夜头还是我家阁楼好不好?”后面又是一阵语速极快的漫骂,沈默是一句也没听明白。
沈贺却听得明明白白,这让他表情十分难看。几次想要趁她换气时反驳,却不曾想到,她的肺活量极为惊人,竟一直保持着喋喋不休的状态,没有丝毫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