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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承熟知她的脾气,哪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以眼下二人的身份地位,他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不如谈正事,倒体会出二人志同道合心有灵犀,转而说道:“戏唱完了,棘手的才刚开始。”
叶臻沉下心来。片刻的心绪波动后,她又恢复了原本淡然的心态,想道,她本就是奔着给叶家翻案的目的去的,若是如愿以偿,又或是更进一步恢复公主身份,她要他做驸马,那就是天作之合,谁敢说个不字?干嘛在这里拿不起放不下,一股小家子气。
外人看来,这二人却是旁若无人地咬耳朵,姿态亲昵。秦国公看在眼里,脸上便挂上了不悦。只不过镇北侯是手握兵权参与朝政决策的近臣,秦国公哪怕有晋中秦氏作为倚仗,也是绝不敢凭借“公”的身份对“侯”随便摆脸色的。
景宏这时又缩入了他的龟壳,一言不发。这算是他的立身之本了,仔细看来,他八面玲珑,却也绝不轻易靠到一边去,这才能在看似摇摇欲坠的境地中站稳脚跟。至于衙役们则是更加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钦差就是在这样古怪又紧张的气氛中转过了照壁,走到众人面前来的。
出乎意料的,这位钦差异常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许是一夜车马劳顿,衣冠颇有些狼狈,二月的天里,额头挂着薄薄一层细汗,一张温润如秋月的脸也红扑扑的。他身量颀长偏瘦弱,走来的时候微微拢着广袖,颇有一番风流韵骨。
景宏嘴角明显一抽,却还是摸了把额头上的虚汗,一路小跑着下来,对钦差行了一礼,舌头顿了顿,才说:“下官临川知府景宏,拜见上差。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景宏四十多岁了,对着一个年轻的书生行此大礼,场面多少有些滑稽。
“景大人不必多礼,在下一介布衣。”那书生一本正经地说。
“……布衣?”景宏脸上的笑容有点绷不住了。
书生点了点头,甩了甩袖子,绕过景宏,背着手走上了台阶,一面说道:“在下方仲革,单名一个榆字,陛下尚未授官,自是一介布衣。”
他声音清冷,并不响亮,却掷地有声。
名字一出,便是秦国公都不能做壁上观了。他皱起眉头,思考女帝此举之意。
今科文武两状元,武状元沈煜,便是那日在宫中公然挑衅玄天承的沈家三公子,而这文状元方榆,出身微寒却颇有傲骨,文采风流誉满天下,钦点状元之后,本是要按规矩先入翰林院的,但因受刑部侍郎吴平云赏识,看中其对国家法治的见解,经过吴平云之妻、御前女官夏攸宁的举荐,被纳入了三法司官员的考察名单,因而也不外放,只做副手暂且跟在吴平云身边学习。
方榆不是任何派系的人,硬要说的话,得到吴平云的赏识,算是与镇北侯有点关系,不过以他传闻中的操守,应该是不屑投靠任何人,当然,也不怕得罪任何人。
这是摆明了要把事情查的清楚明白么?
秦绵川忽然想到刚才来府衙前下人递来的消息,今日朝会上会有人弹劾他的门生。他哪里会不知他们干的那些好事,毕竟秦氏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每个利益集团都是如此,上面依附皇亲公侯之家,下面通过科举和官场壮大势力,这种事素来都是大家心知肚明抱团取暖,不把事情做的太过分,朝中最多也就是让督察院时不时弹劾警醒他们不要做的太过,彼此相安无事。秦国公本也以为今日就是寻常的一次弹劾,但与方榆的出现联系在一起,他退居享福后变得有些迟钝的那根神经忽然猛地一抽,产生了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方榆已经走上了公堂,来到景宏方才的位置上坐下,声音仍旧古井无波:“景大人昨夜想必收到了密令,圣旨就不宣了。案子进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