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周王殿下。昔日一别,殿下如今风采,更胜往昔啊!”眼见朱肃从船上走下,胡季貔遂不再与身旁那安南官员交谈,如变脸一般,换上了满面的热情,笑着朝朱肃迎了上来。
“哈哈哈哈,胡大人。”朱肃也是笑意盈盈,两人脸上的假笑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胡季貔躬身作揖,朱肃亦是笑盈盈的将他扶起,笑道:“此情此景,让本王想到了数年前初来安南之时。那时,还是黎……噢,胡平章率众官迎候本王,胡平章对本王极尽恭谨,本王亦是与胡平章把臂言欢……”
“那时,记得胡大人你就站在胡平章身后……噢对了,胡平章呢?今日没有来迎候本王?”说着,故意朝着胡季貔身后张望。
胡季貔脸上的笑意略微僵了一僵,朝朱肃拱拱手,道:“先国王撒手仙去,国中事务繁忙,家兄悲恸之余,还要处理国事,实在是脱不开身前来迎候殿下,是以让下臣代劳……还望殿下莫要嫌弃下臣位份卑微才是。”
“嗯?这就是胡平章的不是了。”朱肃把脸一板,对着胡季貔说教道:“你胡氏不迎候本王,也就罢了。陈天平殿下乃是你国国主陈氏难得留下的遗孤,本王此次送他前来,便是帮你安南,接续国主血脉。”
“不论怎么说,陈天平殿下都必定是你安南未来之国主。对本王有所怠慢,倒是无妨。怎的对陈天平殿下,也这般怠慢?”
“你们胡氏,心中究竟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这一番话,朱肃并没有压下音量。左右大明官兵、安南官员,甚至是在码头看热闹的一众商贾、平民,全都听得真切。胡季貔听朱肃口中左一个“国主血脉”,右一个“安南国主”,不禁恨得牙痒痒。
他的兄长胡季犁如今已经自封大虞皇帝,怎么可能再纡尊降贵,前来迎接一个陈氏遗孤……更遑论他们已经谋划了,要在城外将陈天平杀死,使得胡氏篡国成为既成的事实。这样的脏事,怎么可能让胡季犁这个“皇帝”来沾染?
“这个……殿下,周王殿下息怒。”然而现在,胡季貔也只好先讨好好朱肃这个大明周王。免得这位王爷一怒之下,直接将那陈天平扣下不交给胡氏。“并非是我家兄长对陈氏不敬。实在是,实在是……我家兄长他眼见先国主仙逝,本就悲恸过甚,又因国事繁忙,终至积劳成疾。”
“这个……若是来此,万一将病气过给了陈天平殿下,那反倒不美了不是?实在是出于无奈,出于无奈……”说着,挤出笑脸连连陪着不是。
朱肃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刚刚那些话,已经足够将胡氏对陈氏遗孤不敬的印象,置入到诸多吃瓜群众的心里去了。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很快,那陈氏遗孤陈天平,便在一众大明将士的簇拥之下,被带了下来。
陈天平早年间在安南也只是个纨绔,后因阮多方受到了“范淮”的提点,因而被阮多方给保护了起来。阮多方是个粗汉,对这陈氏遗孤自然没什么照顾,也就是软禁起来,不给饿死罢了。后来到了大明,大明人更不会对这什么劳什子安南陈氏殿下有什么尊敬。在船上时一开始朱肃对他还颇为礼敬,但几天之后,发现此人竟蹬鼻子上脸的想要对一名大明侍女动手动脚,就干脆也将他软禁在船舱中,不许胡乱走动了。
长时间的软禁,使得这位纨绔的性格变得颇有些如履薄冰。他战战兢兢的下了船,先是看了看四周的大明将士,而后,目光才落到了朱肃的脸上,仿佛在等候朱肃的命令。
“陈天平殿下。”朱肃笑得和煦。“此人是你安南国的胡季貔胡大人,而今本王便将殿下您移交给他。他会送您前往贵国升龙府,继承安南国主大位。”
听到“继承安南国主大位”几字,陈天平的眼睛显而易见的亮了起来。他的腰板渐渐挺直,颇有些惊喜的看着面前卑躬屈膝、貌似恭顺的胡季貔和安南百官。而后他抬了抬手,竟是对朱肃说道:“还要谢过周王殿下,送在下……送我归国。”
“等我到达升龙府登位之后,对周王殿下,一定大大有赏!”
他有些激动,声音到了最后,甚至都变形了些。
大大有赏?
朱肃身后,狄猛、狗儿二人跨前一步,狄猛的手甚至已经放在了腰上。此人敢“赏”殿下,这已经是大大的僭越了。朱肃却一摆手,制止了身后二人,而后对陈天平笑道:“若如此,本王就先谢过国主了。”
亲眼见这陈氏遗孤如此愚蠢,胡季貔心中也是冷笑。面上则对朱肃道:“周王殿下,既已接了陈天平殿下,我等这便先告辞了。”
“升龙城中还在等候殿下归来登位,我等不宜教城中久候。”说着,就要离开。
“且慢!”朱肃却是突然叫住了他们。
“……陈天平殿下刚刚登岸,你们便要他舟车劳顿?”朱肃皱起眉道。“旁的不说,本王与陈天平殿下在海波中飘荡数月,伱等,连接风洗尘的时间,也不愿等候?你们胡氏,就如此惶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