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拼三个多时辰,对军士来说,不仅是体力的一种挑战,也是心性的一种挑战。
很多人已经是疲惫到了极点的状态了。
虽然拿着弯刀不断砍杀靠近自己的敌人,但上身基本没怎么动,下身颤抖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们知道,此时哪怕一阵稍微大点的风刮来,都有可能将他们刮倒在地。
也有人开始麻木的挥刀,好似早已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厮杀,对面穿着衣服的敌人,跟自己长得没什么区别,并不是此前杀的秦人。
但求生的本能,根本不让他们思考这些,只要他们活下来,砍杀一切靠近自己的敌人。
所以,当秦军如狼似虎一般冲进大营,高呼着一声声降者不杀的时候,这种平日里听起来像是挑衅的话,如今听起来却像是天籁。
甚至都不等秦军靠近,很多人都已经痛快的丢下了手中的弯刀,双手扶膝,大口喘气,也有人直接倒在了死人堆里,茫然望天。
他们现在已经疲惫得连呼吸都觉得奢侈了,一天之前,他们与这些秦军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现在看起来,竟有几分亲近之感。
好歹,这些秦军的到来,能尽早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
这些首先放下兵器投降的,是休屠王的部下,而浑邪王的部下也有不少人马放下了兵器。
可是,浑邪王与休屠王根本不管这些,他们彼此眼里只有对方,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对方。
韩王信死在了蔡赐手中,出乎了灌婴的预料。
原本他已经答应了陈平,要亲手斩下韩王信的人头,结果被人截了胡,说不郁闷是假的。
但蔡赐又是自己人,他不可能因为蔡赐抢人头,就去怪罪蔡赐,只能伫立在原地,漠然不语。
这时,二虎又挤眉弄眼道:“诶,那两个匈奴王,你们不管了吗?”
“怎么,我们不管,你们就要管?”
灌婴没好气地反问道:“要不要把这战场都交给你们?我们撤?!”
“诶,我说你,干嘛那么大的火气,不就是两个匈奴王吗?”二虎也有些不乐意了:“这一路上,我杀的匈奴王还少?”
“是,你杀的匈奴王是不少,那你去杀啊,我又没拦着你,反正你们神出鬼没的,谁拦得住你们!”
“不是,你吃了火药了,脾气这么冲?”
“我就冲了!要打一架吗?”
“打就打,怕你啊!”
眼见灌婴和二虎因为斗气,就要跟匈奴那边一样,自相残杀,蔡赐连忙站到二人中间,阻止他们道:“两位将军不要伤了和气,当以大局为重!”
说着,又连忙朝灌婴作揖:“左将军,是在下无礼了,我一时间没想那么细,还请左将军原谅。”
灌婴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见蔡赐主动认错了,当即也尴尬了几分,双手抱着手中的长枪道:“我跟赵杀人将军平时就不对付,经常闹着玩,不会动真格的。”
说着,歪头看了眼地上的韩王信尸体,蹙眉道:“不过话又说话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杀韩王信了?”
自知抢了灌婴人头的蔡赐,不像二虎那般不明事理,陪笑道:“我奉大王之命,前来探查敌营,不放走任何一个敌人。这韩王信是赵杀人将军的仇敌,我们一路尾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一击必杀”
听到蔡赐的解释,灌婴顿感惭愧,在他跟苦图动手的时候,他的第一念头确实是为了贪军功而杀的苦图,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内心并没有把杀韩王信放在第一位,而是遇见可杀之敌,尽数杀之。
没曾想,他杀苦图的时候,浪费了最好的时机,让原本就将韩王信人头放在第一位的蔡赐和二虎,捷足先登了。
想到这里,灌婴转身朝二虎拱手一礼:“赵杀人将军,灌婴为刚才的失礼道歉。
二虎白了他一眼:“啰嗦。”
灌婴付之一笑,没有再多说了,心中已经将韩王信人头的功劳算在蔡赐头上了。
他能做的,只能是顺利完成赵昊交待他的任务,至于陈平那边,也只能说抱歉了。
交谈间,休屠王部下已经杀穿了浑邪王部下,眼看休屠王就要杀到自己眼前了,浑邪王彻底慌了,下意识四处张望,想要寻求韩王信的帮助。
可是,入目所及,哪还有韩王信的身影。
也就在这一刻,他又看到了不远处的灌婴等人,心头大骇。
或许是知道大势已去,浑邪王不得不高声呐喊:“我愿降”
可是,在他张嘴的同时,灌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拿出强弩,扣动板机,秦字还没说出口,一根努箭就射穿了他的喉咙。
众人循着箭矢方向望去的时候,灌婴已经将强弩别在了马腹上,大喊道:“赵杀人将军好箭法!”
灌婴这样一喊,其余众人也跟着高声呼喊:“赵杀人将军好箭法!”
休屠王也在一声声的呼喊声中向二虎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二虎再一次扭头看向灌婴,心说这家伙的反应真够快的啊,若不是被他喊出来了,在场的浑邪王部下便不可能无动于衷的眼睁睁看着休屠王杀浑邪王,否则日后怎么跟休屠王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