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从陆景身上闪耀而出的浩大金光,已然彻底消失不见了。
陆景就随意坐在玉案前,神色一如之前那般,深邃的眼神就这样望着齐国太子古辰嚣。
而古辰嚣身后,修为高深的独鬼,仿佛仍然被陆景身上绽放出来的金光照耀,强烈的痛苦令这位诡异的元神修士深深喘息。
尽管如此,他好像十分惧怕身前的齐国太子,不敢发出其他任何痛苦的声音,强制压制身上的痛楚。
他只感觉自己原本被黑雾萦绕的元神,倘若受到春雷震荡,不断震颤,不断烧灼。
褚野山望着眼前的少年。
远处停舟台上的李知云、南雪虎也有些惊疑不定。
足足过去数息时间,李知云却忽然喃喃自语:“方才那是......修持多年的大儒以学问、道理蕴养自身,才能修出的正气金光?”
南雪虎眯着眼睛思索,不答。
便只有端坐在陆景对面的古辰器,脸上挂着森然笑意,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独鬼的痛苦,也不曾察觉方才从陆景身上绽放出来的道道金光。
“哪怕来了这太玄京,本宫只要开口,心中所想便总能够实现。”
古辰嚣身上气血流转,弥漫而出,让此刻的古辰嚣便如一尊近在咫尺的凶兽。
他的目光落在陆景身上,陆景***在外的皮肤都为之刺痛!
陆景听闻古辰嚣低沉话语,深色丝毫不改,只道:“世人皆有不如意之时,古太子在齐国一手遮天,哪怕来了太玄京,因为太子身份,因为太子权柄,因为如今天下局势,都有不知多少人觉得太子贵不可言,觉得不可让太子话语落于平地。”
“可是......我既不是齐国百姓,又不是大伏朝官,在我眼中,哪怕太子尊贵,却也仍与我无关。
作画一事在乎本心,今日我不愿为古太子作画,我还想再问一次,古太子想要以势逼我?”
陆景说的缓慢而又认真,说话时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古辰嚣脸上。
古辰嚣面色苍白,眼神中血丝遍布,脸上仍然挂着偏执的笑容,他眼中也有种种凶戮、诸多戾气不断酝酿,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古辰嚣的质问,一旁的褚野山也只是自顾自为自己倒茶,并不多言,也并不曾添油加醋。
“正因你不是大伏朝官,在许多时候,心中总要有所顾忌,有所敬畏。”
古辰嚣轻轻摆手,打断着要上前来的玉琥,他上下打量了陆景一眼:“在以前,齐国也有许多人不知敬畏。
可是后来,当白骨铮铮作响,当我的琉璃天轮照耀光明,便如同天上明月映照大地,齐国再也无人胆敢违逆我。”
“陆景......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容你......给我画上一幅......”
古辰嚣尚未说完,陆景却径自一笑,他身躯前探,望着古辰嚣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古太子,太玄京中有的是作画的名家,不过一幅画而已,又何必这般偏执?”
“偏执?”
古辰嚣听到这两个字,气息明显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低下头来,仔细思索着。
褚野山望着陆景,不明白陆景胆魄究竟是怎么长的。
一尊气血庞然,已然化作先天气血的武道强者,就坐在他对面。
可陆景这般的元神修士,却还是不紧不慢的拒绝。
“也许正因为有这等心性,正因为有这等风骨,这陆景才能大喝之下,带出昭昭正气,不惧邪魔鬼怪。”
想到这里,褚野山不再去看陆景,反而低头注视着玉案上的杯盏......
这位赫赫有名的褚家小国公不得不考虑一一若是陆景真的入了那太子麾下,他又应当如何应对。
独鬼身躯仍然在颤动,玉琥眼(本章未完!)
中凶光毕露,而那位以疯癫成名的恶孽太子就在陆景对面。
陆景似乎一无所觉,就好像他不知古辰嚣的凶名一般,甚至还不忘饮茶。
古辰嚣沉默许久,这才抬起头来,眯着眼睛。
他大约感知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观云台之外,看向莳花阁庭院中,柳大家坐而抚琴的高台。
冬日有风吹过,也更冷了许多。乱云低薄暮,急雾舞回风!
天上方才有真龙悬空,此刻却有云雾重重。
古辰嚣似有所觉,转过头来,眼中的杀意荡然无存,脸上那有些古怪的笑容更甚。
他拿起酒壶,为陆景倒酒。
一边倒酒,一边嘴里小声而又琐碎的说着许多话。
“我曾经以头骨为酒盏,痛饮四斤蛮夷血酿酒。
我曾经亲上战场,杀修士九百,头颅垒成京观!
我曾经指杀先天宗师,以我琉璃天轮断他气血洪流!”
“我曾杀人盈野,以他们尸骨铸造一座白骨宫阙,如今那白骨宫阙中,鬼泣森森,许多无胆人莫说是见到,哪怕只是听闻,都要惊惧到极点......”
“陆景,你为何不怕我?”
古辰嚣咧嘴而笑,双目圆睁,脸上却无丝毫笑意,看起来空洞而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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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野山听到古辰嚣这番话,神色也变得阴沉莫测。
齐国古元极、古辰嚣这对父子,一人在齐国国都铸造了一座血肉炼狱,据说是在饲养魔头,夺不朽气运,以此修炼天功。
另外一人则在荒郊野外铸造一座白骨宫
阙,肆意妄杀许多生灵,以白骨、皮肉装点宫阙,不知意欲何为。
真是......两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若非天下局势如此,大伏要全力应对崛起的北秦,要应对大烛王以及那些气血悬阳的北秦武夫,否则大伏朝野......也绝不会与这等残忍无端者为伍。
古辰嚣自言自语间,又在询问陆景。
可陆景并不回答,只是沉默,可他的目光却依然坚定非常,仍然与古辰嚣对视,不曾有一丝一毫的转移。
“来,喝酒。”
古辰嚣将酒杯推给陆景,话语也慢条斯理:“若我此刻出手杀你,你转瞬就死,哪怕你元神化真,也绝无任何反抗的余地。
你不怕死吗?”
陆景终于开口,笑道:“古太子,你我皆知今日在这莳花阁,你不可能出手,又何须出言吓我?”
古辰嚣又看了一眼观云台外,这才点头笑道:“平日里无人敢忤逆我,今日见了你,颇有些不习惯,反而有些乱了。
你喝一下这杯酒,便离去吧,便如你所言,你不是大伏朝官,也不是齐国子民,所以你可以不作画......只是,你无身份是你的倚仗,却也是你的弱点。”
古辰嚣语气平淡,脸上那惊悚的笑容也逐渐收敛,红衣显得越发鲜艳,仿佛被生灵血液浸染。
褚野山、李知云、南雪虎俱都听出了古辰嚣话语之意。
那是......威胁!
褚野山豪迈一笑,也站起身来:“今日这莳花夜之行,便也就如此吧,陆先生,古太子让你离去,不如你我二人同行?”
褚野山说话时,还望着陆景。
可陆景却依然皱着眉,却端坐在原地。就连古辰嚣都似乎有些不解,不明白陆景在想什么,争端已去,又为何不离开这多事之地?
过去二三息时间,陆景始终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先生?”褚野山开口询问。
陆景神色终于恢复清明,他朝褚野山轻轻点头,叹了一口气:“自从我出了陆府,见到了许多人。”
他也如古辰嚣那般轻声自语:“这许多人都告诉我,在这混乱天下,在这太玄京中,若是没(本章未完!)
有权柄,即便你有鼎盛的天资,哪怕你是受人尊敬的书楼先生,都逃不过身份贵重者缔造出来的漩涡。”
“雨师公子曾与我这般说过,几位我敬重者也让我往日收获权柄时,莫要忘了持本心。
今日我见齐国古太子,古太子话里话外都语出威胁,似乎是觉得我既然不是大伏朝臣,手中不持权柄,就可轻易打杀,就好像打杀了我这样的平民,也无人为我出头......”
陆景一边说着,眉头凝结,好像还在思考。
“我总觉得事实不是如此,我身有天赋,又是书楼二层楼先生,大伏朝廷高坐者我也认识几位。
可就算是这样,仍然有人觉得我势单力薄,可以任意拿捏,今日不过一幅画......古太子就与我讲许多白骨、头颅之事,平白多了许多麻烦......”
“小国公,古太子,陆景想要请教你们一番,若我手中也有天大的权势,若我也端坐高阁之内,是否就不会有人无端威胁我,无端想要杀我?”
陆景似乎确实在向二位请教。
古辰嚣并不回答,这是低头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