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京中骤雨过,似琼珠乱撒,打遍新荷。
尾夏有雨必有云雾,当云雾遮掩了太阳,太玄京中的尾夏其实并不算炎热,与河中道相比,这里才是真正的人间。
李观龙难得来了一趟书楼。
他背负双手,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灿黄银杏树刚刚开花,李观龙就在这盛开的银杏花下,注视着远处一座门庭大开的小院。
那小院名为芍暮院,是十一先生的院子。
十一先生今日不在,院中小亭里,青玥正在忙忙碌碌地打理着院中的诸多花草。
这些花草颇为奇特,并非寻常。
花草香气扑鼻,每一株都可入药,都珍贵异常。
“小姐,这禅玲花要搬到哪里?”
青玥挽起衣袖,正在为一株刺叶擦拭花朵上的水珠时,另外一位挽起发髻,眼神温柔,皮肤白皙的女子抱着一盆花,高声询问青玥。
“鹿鱼,都说了不必叫我小姐,禅玲花不可沾水,看这天色,不出一两个时辰,便又会有雨,就先搬进屋里吧。”
青玥一边招呼着鹿鱼,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旋即双手叉腰,手中还拿着一块白布,这才左右四顾看着偌大的芍暮院。
“过几日就有四十二种药材成熟,可以入药了。”
青玥长舒一口气,旋即抬眼看向天际。
一得下空来,青玥就越发的想念陆景,转眼间两月时间匆匆流逝。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转眼就是另一个秋日,青玥不在乎美景,也不在乎时节,在乎的也就只有如今已不在太玄京中的公子。
陆景不在的日子里,青玥几乎很少回养鹿街上那座小院,始终待在芍暮院中。
原因在于,空山巷小院里几乎处处都有陆景的影子。
来了芍暮院,为十一先生打理这些花草,她心中的思念才会稍微淡去几分。
是啊……从小活在一起,几乎寄托了所有心神的少爷不在清玥身边了,青玥又如何能不想念?
好在濯耀罗与那条金鱼还陪伴在青玥身旁,只是自从陆景离去之后,青玥每日与金鱼说话。
直至有一日,青玥喃喃:“你听我说了这么多话,却不知你心里是否也藏着什么,若你也能说话,我也会听伱诉说。”
第二日,那金鱼化作了人形,化为了一位穿着黄衣的女子,她朝着青玥微笑,称呼青玥为小姐。
青玥对于小姐这样的称呼其实很不自在,可能名为鹿鱼的金鱼却不愿意改口。
一块石头,一条金鱼,一位心中充满思念的少女,就这般在十一先生的芍暮院里消磨着时光。
青玥依然每三天都会前往那处崭新的善堂,为其中的孩童做诊。
随着河中道灾情的蔓延,哪怕绝大多数流向太玄京中的灾民,都被挡在了京畿道中,可仍然还有许多流民涌入太玄京。
善堂中的孩童也就越来越多了,如今已有了上千人。
青玥按照陆景临行前的吩咐,将十三皇子送来的束修金银全数送往了善堂,由魏惊蛰打理,用于善堂日常的运转。
陆景先生这般作为,自然瞒不过善堂中的其他人,很快就传遍了太玄京,很快善堂中也捐来了大量的金银。
魏惊蛰从善如流,也在善堂门口张贴大报,为那些大府扬名。
魏惊蛰有陆景作为后盾,又有南雪虎以及盛府帮衬,逐渐掌握了善堂中的话语权。
时至如今,魏惊蛰还打算扩大善堂的规模。
便如陆景所言,养不了天下人,养一养太玄京中的流离孩童,也算是做了好事。
如此种种,太玄京中的一切距离两月之前,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李观龙明明站在银杏树下,只对着芍暮院大门,可其中的青玥、鹿鱼似乎都不曾察觉他的存在。
李观龙的目光也始终落在鹿鱼身上,看到鹿鱼与青玥有说有笑,他的眼神也变得颇为柔和。
便如陆景所言,这条名为鹿鱼的金蛟是李观龙对陆景出手,所付出的代价。
可是陆景也知行合一,并非是什么小人,鹿鱼自始至终都只是陪伴在青玥身边,甚至如若青玥的姐妹一般,陆景自始至终也从未有失礼的举动。
“也许……鹿鱼忘了我,跟在青玥身边,活在这书楼里,比和我一同前往神关还要来得更安全些。”
李观龙脑海里没来由生出这般的想法,继而又摇了摇头。
便如同他与陆景所言,这人生在世,并非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即便是崇天帝、大烛王这般的人物都要被裹挟在大势乱流中,他虽然是大伏少柱国,可终究是人间生灵。
“陆景对于七皇子而言已经是拦路虎,没有半分余地。”
李观龙正在思索,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却见远处,褚国公与七皇子正并肩而立,远远望向他。
李观龙面色不变,去到二人身旁。
“徐白河已经向圣君提请,再过不久,少柱国就要前往神关了。”
使褚国公脸上的刀疤耸动,道:“对于少柱国而言,神关是一场历练,是一场磨难,但更是一种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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