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性坚韧,自记事起就很少落泪。
重安王妃身上那素雅的锦绣华衣拖曳在身后。
雅致的发髻令她更多出些庄严来。
她缓步走来,看到那一朵黄花,也看到黄花前的虞七襄。
许是虞七襄听到了司晚渔的脚步声,她紧握的双拳忽然松开了,又有些疲倦的蹲下身来,靠近那朵黄花。
“兄长其实不必去太玄京为我寻公道,为我洗冤屈,这太不值当了。”
虞七襄抱着双臂:“我在北阙海见到了那些白骨,又在河中道看到了那些蟠龙阵,更在陆景先生身前,看到那些张牙舞爪,跋扈飞扬的真龙。
兄长去了太玄京,令那被我砍下头颅的北阙龙王定罪,让天下人都知道北阙海那条龙才是真正的妖龙,我并非是什么妖女。
可那些大伏人便是称我一句妖女,又能如何?
兄长肩上扛着重安三州的责任,他与我重安三州的将士们扛着整座北秦,如今仅仅只是为了我的声名,就将自己置于险地……这未免……”
“七襄,你那兄长前去太玄京是为了洗你的冤屈,却不仅仅是为了洗伱的冤屈。”
司晚渔手平放在胸前,两条长袖便如瀑布一般洒下。
“王爷……卧榻已经太久,可任凭时间流逝,太玄京却从未召你兄长入玄都赐下一个世袭罔替的天诏。
如今世道越来越艰难,你兄长便总想着去一遭太玄京,去见一见崇天帝。”
虞七襄愣了愣,又皱眉说道:“重安三州是六千万子民的重安三州,也是我虞家的重安三州,难道那崇天帝不赐下一个世袭罔替,兄长便做不得重安王了?”
“让他人于此间封王,还要看看我重安三州三十万儿郎、六千万子民认与不认。”
“不认又如何?”司晚渔侧着头,一字一句问虞七襄:“重安王只能是虞东神,天下人皆知此事。
可死去的数十万重安三州儿郎身上有着莫大的功劳,他们不仅护持重安三州子民,也守卫了大伏无数子民的性命。”
“虞东神不遵王命,重安三州仍然是虞家的天下,可那些战死的儿郎就从因护持百姓、守国门而捐躯的英雄成为了叛逆。
你兄长是为他们求取一个万世祭拜,还不仅仅是求取一个世袭罔替。”
虞七襄脸上的凶狠忽然间消失了。
她站起身来远望向王府高墙以外。
却见那高墙以外,家家都悬着红色的灯笼。
对于重安三州而言,为重安三州而死,为守卫百姓而死是一件喜事。
因为有人死,才有人活。
一旦重安三州被北秦吞并,重安三州六千万子民就会成为那一架滚滚战车的燃料,成为拉车的牲畜。
“可是……北秦强者入了大伏,截杀兄长,若他死在了重安三州之外……”
“无人会料到北秦神阙强者以及一百零八戮傀儡能入大伏。”司晚渔道。
虞七襄胸中堵着一口气。
司晚渔也低着头,她早就知晓重安三州四面皆敌。
于是,这位曾经斩去心中恶念的王妃,忽然想要走一遭青城山残阙。
“不过……兄长与陆景先生一同宰了那头太冲老龙,陆景先生向来仁义,与母亲你有旧,也曾相救于我。
也许……”
司晚渔听到陆景的名讳,叹了口气:“洞山湖离太玄京有些距离,陆景便是想要相助东神,只怕也已来不及了。
便是八境修行者,也无法顷刻间跨越千余里距离,直临洞山湖。”
而正在这时,那城墙上。
持刀而立的徐长河突兀间转过头。
他修为高深,强过此间所有人。
所以当所有人都注视着大荒山时,他修成了天府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洞山湖方向一道剑气昂扬而上,天上隐隐约约又有星辰照耀。
“这……不是人间之星。”徐长河忽然记起他那几位京中好友来信时,提起的那个名字。
“陆景?”
“若无北秦入伏,他也想要相助于虞东神,所以这陆景才一直跟着虞东神前来洞山湖?”
……
陆景腰佩斩草刀、屠仙黑金。
他站在云端,身上白袍飘扬。
一缕缕星光直照他金色的元神,一道道浓厚的元气疯狂涌来。
炸起的雷光,仿佛从星光中诞生,然后落入他腰间那黑色的长剑中。
嗡!
沉闷的响声自长剑传来。
一道道气爆被那音波带起。
“景国公!你斩龙乃是当世第一好手,甚至能斩八境龙君。
可你不该来此,白做我入秦的机缘。”
章奉圣凝眸望向陆景。
他周遭湖水翻卷,气血宛若大风暴从他身上来袭。
此时此刻,他眼眸赤红,身形拔地而起!
可怕的气血在他身上疯狂激荡,而他的身躯也不断攀升。
方才仅仅喘息了几个刹那的争斗再度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