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之后的夏夜,明月渐渐升到了高空中。
又有黑暗的云雾遮住了朦胧的月光,月光透过云雾就好像升腾起一片青烟。元九郎融在那一片青烟里,如坠长空。
裴音归长弓上广寒印若隐若现。
元九郎曾经靠着这道玄功广寒印名动天下,成为了天下九甲之一。裴音归那一柄长弓亦有其灵,闪着玄妙的光辉好像是在指引着她。于是,在那微弱的光辉闪烁间,裴音归到了小院门前。
她正在犹豫。
院门忽然咯吱一声,缓缓打开。“裴小姐,请进来吧。”
陆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
他成了大伏这座庞然国度的国公,却一如之前那般有礼。于是裴音归也并不犹豫,便走进了院中。
院中石桌前,陆景正与一位身躯魁梧,身后背负长弓的黑发青年相对而坐。“陆景先生。”
裴音归向陆景行礼,那黑发青年瞥了一眼裴音归,又看向陆景。
陆景神色肃然,道:“这空山巷中,与前辈有些渊源的并不只我一人。实际上,我这广寒印以及向天借元,都来自于裴小姐。”
元九郎不动声色,只是看向院中的阴影处。
“你养了一条龙?”元九郎询问。
一旁的裴音归有些不解,转头相看,看到阴影中竟然真的有一条黑色龙影。“真龙在侧,我却全然未曾感觉到,这条龙只怕·····”裴音归心中惊讶。
陆景并未隐瞒,坦然回答道:“这条龙是东海龙王敖九疑,他曾经想要杀我,如今入了我麾下。”
东海龙王敖九疑?
裴音归力图镇定,却仍然忍不住咬了咬牙。
反而是那元九郎只是随口道:“陈霸先横压天地时,曾经直入天上仙境,强行压服了那老龙楼楼主,甚至裹挟天地之真,在天上铸造了一座斩龙台,可斩天下妖龙。
你映照斩龙台,压服一条神阙真龙······倒也并不意外。”
陆景颔首,又邀请裴应归入座。
裴音归又向二人行礼,见元九郎不曾拒绝,也就此入座。放在平日里,裴音归极知礼仪,绝不会如此唐突。
可今日,自己那广寒宫上广寒印不断闪烁,令裴音归再度看到一种希望。一种能够射碎那恶孽宫殿的希望。
所以她才不顾脸面来了这小院中,先来叨扰陆景。
陆景似乎看透了裴音归心中所想,邀请她入了院中,裴音归自然知道这是陆景先生给她的机缘,心中也越发感激了。
“天上九帝星,人间三帝星。
十二帝星高照,才是一个完整的天地。”
元九郎平日里应当极少说话,可他说起话来缓慢而有力。
“我欠书楼一个人情,只是观棋先生与你要想清楚一些,若你没有太大的把握,何须浪费元某人情?
平白死在天上,还不如死在这凡间。”
陆景并不犹豫,道:“既然有路,总要走上一遭,否则平白等死难免是一桩大遗憾。
元九郎并不认同陆景的话:“你倘若没有把握,不过是前去送死。
我不愿你耗费了书楼这一道人情,否则往后我要为书楼出手也就没有理由了。”陆景侧头问道:“倘若你要相助于书楼,又何须强要什么理由?”
元九郎道:“你还不知这人间万千腌臜之事,寻常人行事也许并不需要理由。可一旦踏足高处,就总要按规矩行事。”
陆景不解,他皱着眉头:“前辈已经是天下九甲,难道还不能万事由心?想要帮人却仍要理由,又有什么自在可言?”
元九郎手放在石桌上,他的手修长白皙,不像是一把常年握弓的手。见陆景询问,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陆景陆景旁边。
裴音归静默的等待着,不知元九郎指的是什么。
可当元九郎一指之后,那道五彩的模糊人形就缓缓出现了。“人间千年,又何曾有万事由心之辈?”
元九郎道:“你来问一问这一只孔雀,他生自虞渊,曾经见过大烛王,还是北秦大公孙的弟子。
大烛王可曾万事由心?大公孙可曾万事如意?”
“你修行若是为了得天下之事皆从心,那你往后必然失望。”元九郎不同于百里清风那般洒脱,语气中带着深沉。
陆景不知道元九郎为何有那般的修为,却持这般消沉的念头。
他只是微微摇头,道:“人间事自然颇多坎坷,可修行一生不仅是为了得天地之真,也是为了大自在。
若不为自在,修行何益?”
元九郎反问道:“若你只是为了自在,以你的天资只需埋头修行便是。何至于招惹天下龙属,何至于执掌呼风唤雨的天时权柄。
这些事对你的修为何益?还要令你平添磨难,阻你修行之路。
修行者独善其身,你只修你自身便是,何必理会河中道那些白骨?何必为自己招来祸患强要呼风唤雨?”
陆景一时语塞,过去好几息时间,他才摇头:“既然要自在,那就要持心而为。我想救人就救人,我不愿见不平事,那我就把剑杀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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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身是一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