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遵命。”鹦鹉点点头,向殿外飞了出去。
阿妙望着飞出去的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向焚天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从没见你在乾心殿办过宴席。”
焚天威严扫过众人,好几次目光定在司徒云梦身上,却一言不发。
司徒云梦不敢对视,摇着折扇望着玉石桌台,皱眉心道:“他如此盯着我看,该不会识破我的女儿身了吧?”
司徒云梦正坐立不安,又见一旁的薛燕那么安然自得,便以扇掩面、耳语道:“小草,他那样看我,你说会不会……?”
“他看让他看,你别不自在。”薛燕故意盯着地上,嘴里却小声道:“别说他没讲出来,就算识破,你也大不了是个女琴仙,他能吃了你吗?”
司徒云梦顿觉薛燕说得有理,终于镇定了许多。
膳房备菜无疑需要时间,而桌上的碧焰果和鱼都没人动用,焚天怕坏了气氛,便客气地问司徒云梦:“孟云贤弟,听妙兄说你琴艺精湛,既然菜肴暂未上桌,何不为诸位弹奏一曲呢?”
“嗯?”司徒云梦眉头一展,平心静气笑道:“也罢,既然大哥开口,那小仙便献一献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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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燕闻言,配合地将琴取下,双手托举到司徒云梦桌前,道:“公子,琴。”
司徒云梦接过琴、将它摆正,白兰妙手轻轻抚弄琴弦,调拨了几下琴调,方知这七弦琴的音色确属上品。
司徒云梦莞尔一笑,合上玉眸,全神贯注地挥动白袖、奏了起来。
琴声中似乎充满了许多如烟往事,先是一阵欢快,仿佛一群蝴蝶在翩翩起舞,忽而琴韵一转,有如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接着琴音婉转、荡气回肠,最后趋于低沉。
众人正听得兴起,忽闻哗然一声,司徒云梦停下琴,将手收回袖中,痴痴望着台面,泣不成声。
薛燕见状心慌,拉了拉司徒云梦的衣袖,道:“公子,公子!你怎么啦?”她生怕司徒云梦情绪激动又坏大事。
司徒云梦还未发话,焚天却语气沉重地道:“想来,勾起了他的心事吧。”这般说着,自己也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殿外,终于平复了心情,抚掌道:“好,贤弟不愧为游琴散仙,一曲琴音,尝尽世间冷暖,怕是整个天下也难出其右了。”
司徒云梦抹了抹泪,又调整坐姿,对焚天道:“大哥如有雅兴,小仙再奏一曲,如何?”
见焚天凝重地点点头,司徒云梦便将纤纤素手按在琴上,细细拨动琴弦,这一次弹的节奏要缓上许多,琴声中带着数不尽的忧愁,仿佛一位久尝孤寂的女子正立于空山之上,凝视远方,痴痴期盼、轻轻嗟叹。
焚天愈发动容,跟着这琴音用指头敲起了拍子,陶醉在往事当中。
连阿妙也变得莫名忧郁,眯着眼心道:“听这琴音,我又想起失散多年的朋友了,唉,也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曲终,焚天回味了一番,良久才睁开凤眸,问司徒云梦道:“贤弟,你弹的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司徒云梦用白袖拭去脸颊上的泪,向焚天道:“此曲名曰《忆故人》,相传为东汉蔡邕所作,每当思友,便奏此曲。”
“思友……”焚天陷入了沉思,举起金樽喝了口酒,喃喃道:“是啊,难怪难怪。”
焚天既不开口,众人也就都保持缄默了,薛燕为免尴尬,对焚天道:“主上,我们家公子除了琴艺非凡,作的画也是相当不错呢,您要看看吗?”
焚天似已无心,但仍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薛燕取下画卷,来到焚天圣座前,在玉案上摊开了那画,焚天本还在回首往事,直到眼睛落到那画上,忽而面色大变,瞪着凤眸,浑身一颤!
“这画!”焚天的目光再也挪不开那幅画,口里念道:“这画从何而来?!”
薛燕被他那模样给吓着了,忙道:“这、这是我家公子画的啊。”
“此画有个名目,唤作《等待》。”司徒云梦道。
但听当地一声,不是别的声音,是焚天手里的金樽落了下来,酒水洒在了画卷之上。
焚天惶恐不已,单掌发出一股温暖灵气,将画卷上的酒水全数蒸发,他双手拿起那画,左看看右看看,心思全都在那上头了。
司徒云梦与薛燕面面相觑,正不知焚天为何如此痴迷,焚天却收起了画卷,闭上凤眸,叹道:“如今我已是一界之主,麾下何止千万?可惜啊可惜,你终究是看不到这妖族盛世了。”
说着他竟是热泪盈眶。
司徒云梦为其所感,站起身来,走到焚天面前,双手作揖道:“大哥,对不住,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
焚天睁开眼眸,深深注视着司徒云梦,表情复杂,半晌才道:“白衣,琴艺,还有这画……是上苍送你来此,告诉我,你还过得好吗?”
司徒云梦把目光移往他处,轻声道:“大哥所言,小、小仙不甚明白。”
焚天重重地点了点头,叹道:“是了,这只是巧合,她明明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间。”
薛燕大概想出了个端倪:这老妖怪数百年来不近女色,对画中那个小女孩似乎又是倍加牵挂,十有八九是他少时心仪之人吧?
那女孩估计因为什么事死了,他救不活,所以留下了遗憾。
这可得好好做做文章!
如此一想,薛燕便恭恭敬敬地对焚天道:“主上对画中人如此牵肠挂肚,只怕有什么难以释怀的往事吧,不妨和大伙说说,让大伙替主上分忧!”
薛燕既是如此说,在座自然也有好些妖精附和,焚天却不理会旁人,又看了一眼司徒云梦,道:“贤弟,你的意思呢?”
司徒云梦是个重情重性的好姑娘,本为担心韩夜安危而难过,却不料焚天竟然也难过了。
不管焚天是不是好人,司徒云梦总想着,人家的伤心事,不要多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所以司徒云梦诚恳地道:“大哥的过去,小仙自是很想了解,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一段伤心往事,大哥若有难言之隐,小仙不敢多问。”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那么微妙。
倘若像薛燕那样故意拿话术来令焚天说出自身往事,真正聪明的人是不愿意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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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司徒云梦不同,焚天能感受到那颗将心比心的真心,他沉默片刻,忽而笑了,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好!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倒是你,像极了我一位故人,既然你都来了,我岂能不说与你听,贤弟,请入座,待大哥慢慢与你道来。”
说着他把手朝着司徒云梦的座位一摊,示意司徒云梦回去就座。
司徒云梦双手笼袖,回到薛燕身边,薛燕小声嘀咕道:“这样也可以啊!我彻底服你了,公子。”
司徒云梦朝她摆了摆手,看向焚天。
只见焚天将双手放在圣座扶手上,缓缓道来:“不瞒各位,寡人原是一条修炼得道的赤龙,向来喜好周游各界,因而与仙道诸派来往甚密,当然,那时候并不叫什么焚天。”
阿妙懒洋洋地道:“知道,你以前叫做赤霄嘛,我老早就听过。”
“你是地仙,自然是知道的。”焚天说着看向司徒云梦,道:“可贤弟却未必知道……我既生于天地,与六界众生打交道,又岂能连个名字都没有?所以给自己取了个名,叫做‘赤霄’。”
“当时正值人间战乱,非但是人类,连妖精和仙人都无法独善其身,我想尽早结束这样的乱世,既为了自己,也为了天下苍生,于是到处游说仙道诸派,想凝结仙道之力辅佐仁德之主,平定天下。”
司徒云梦道:“想不到大哥当年竟为人间之事如此上心,可是,大多数仙派都与世无争,大哥又如何能够说动?”
焚天轻轻一笑,道:“贤弟多虑。这些修仙之士虽然清静无为,但只要和他们说明白,圣主得到帮助一统天下,势必推崇他们仙派的教义,广纳香火,那么这些人总会要稍作考虑的。”
薛燕称赞道:“原来主上很久以前就是一个很厉害的说客啦,了不起!”
焚天没有理会薛燕,接着说:“很快,昆仑、崆峒等派明确了立场,坚决拥护圣主一统天下,以使万民免遭过多苦难。”
司徒云梦闻言略略一惊,道:“那蜀山呢?蜀山不在里面?”
焚天道:“这正是我要说的。蜀山当时还不是个统一的门派,山上大大小小的门派良莠不齐,约莫有数百个,这些门派当然也不是一盘散沙,他们有个可以主持大局的盟会,称作‘蜀山盟’。”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时蜀山盟的盟主,就是蜀山无尘宗的掌门,绝尘道人。”
说到这里,焚天握紧了拳头,眉头皱了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