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轩舟仿若一抹幽寂的黯影,悄无声息地蜷缩于墓园那阒寂的僻隅,目光却似幽秘的藤萝,执拗而绵密地攀附着陆芷依那形单影只的身姿。
苍穹如墨,狂风仿若失控的恶魔,呼啸着、狞笑着,将天地搅成一锅混沌的墨汁,昏沉且压抑。
陆芷依孤伶伶地伫立在这呼啸的风口浪尖,宛如一片摇摇欲坠的残荷,在命运的汹涌漩涡里苦苦挣扎,随时可能被那排山倒海的悲怆与绝望彻底碾碎。
但她身骨中那股如寒刃破冰的坚毅与怆痛,又似暗夜苍穹里孤悬的启明,倔强地刺透浓重的阴霾。
望着她,宁轩舟心底深处那根积年累月、名为伤痛的弦,被猝然猛拨,发出一阵幽咽的颤鸣。
他,身为太监,长久以来,皆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如古井无波,冰封死寂。
然陆芷依的哀愁,却似一把燃着幽蓝火焰的妖异匕首,直直地洞穿他那颗被岁月蚀空、麻木不仁的心房。
那些他一直强抑于心底的情愫,那些对温柔的朦胧渴念、对真情的幽微希冀,此刻,恰似被囚于暗狱、积郁已久的怒兽,在胸腔内疯狂地横冲直撞,发出沉闷的嘶吼。
他的脚步,好似被禁锢着沉重的铅块,每一步挪移,都似狠狠地践踏在自己那颗纠结如乱麻、苦痛似熬煎的心尖。
徐徐挨近陆芷依后,他的视线在那冷硬墓碑上的名字处凝定,仿若要借由那寥寥字迹,回溯往昔的笑语欢声。
良久,他才艰涩地启唇,声音暗哑低沉,仿若残旧的古钟在幽夜中沉闷地敲响,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敢与坚贞。
“陆叔、王姨,诸位兄弟姐妹,我宁轩舟,不过是这宫廷幽禁之地的一介残躯之人。置身于这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的森寒渊薮,我原以为,此生此世,必然会孤独终老,可是上天却将丫头送回了我的身边。
小主,
丫头,她宛如一道猝然破云而入的绚烂光矢,直直照进我那暗无天日的幽闭世界。今日,在你们的英灵之前,我宁轩舟庄严起誓,若有谁敢损这丫头半分半毫,必先从我的残躯之上踏过。
我愿竭尽我所有的心力,哪怕这心力在这险象环生、诡谲莫测的世间是如此微弱,我也要为她辟出一方安宁的净土。
哪怕只能在那被遗忘的暗影里默默护佑,我亦绝不畏缩分毫。
只求你们于九泉之下,能够安然长眠,无须为她再生一丝挂虑。”
言罢,他缓缓颔首,那低垂的额际之下,隐匿在眼底的深情与决绝,如即将冲破堤岸的汹涌洪潮,炽热而磅礴,虽被强力禁锢,却仍似在无声地倾诉着他对陆芷依那无尽的眷恋与矢志守护的决心。
陆芷依的眼眸中,原本只有无尽的悲戚与坚毅,此刻,听闻宁轩舟的话,那冰冷的眼底仿若有春水破冰,漾起层层涟漪。
她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那哽在喉头的感动噎住。
宁轩舟的提议,像一道暖光直直照进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迁回京都,这意味着父母兄长能够离自己更近,不再在这偏远之地独自忍受孤寂。可她也深知,家族祖陵之事不可随意,另选他处虽有无奈,却已是最大的慰藉。
“阿兄,你……”陆芷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宁轩舟,那眼神里满是感激与动容,“这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