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草点了点头,但既然问起来了,便又问了句一直没敢问的。
“当初为何收留丘密的娘亲?”
陈大观倒也没隐瞒,只是说道:“道宫不准授箓弟子成亲,丘密的娘破戒了。李泥丸让张青源找我,我也不能不帮呀!我没想到,那女子为了腹中孩子,竟然甘愿自废修为。”
霜草又道:“师父瞒着我什么对吗?”
陈大观终于是扯了扯嘴角,“有完没完?没日子问了怎么着?我要钓鱼去了。”
说罢,陈大观像是逃命似的跑了。
霜草依旧双手捧着脸,什么话都没说。
可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也已经结丹了,自然知道她的师父到底是个什么修为。
所以霜草知道,陈大观是给她找退路。
这座山将来未必还在瀛洲,但必是丘密的道场。
而帮刘暮舟修炼,无非只是怕有一日有人要来降妖除魔,她连个帮手都没地方寻去。
况且,当年张青源将陆虚谷送来,说的便是将人暂时寄在此处,陆虚谷一直只是记名弟子。即便是记名弟子,奈何那小子心地纯善,陈大观便传了他道法。
踏破铁鞋之日,陆虚谷便知道他学了什么。
其实很多人,都在交代身后事。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刘暮舟上山外山的消息传来之后,陈大观就去了山外山。
不是陈筝让陈大观帮个忙,是陈大观求陈筝帮个忙。
倾盆大雨一直下到了午后,好像还没做什么事呢,申时便到了。
陆虚谷是跟霜草一起到的春泉谷。
穿着铁鞋的年轻人,那口大白牙好像对谁都一样,见到霜草之时,他便笑着说道:“师姐来了?”
霜草对刘暮舟没个笑脸,但对陆虚谷,却极其温柔。
“嗯,我来揍他,你给祖师爷敬香了?吃了没有?”
陆虚谷使劲儿点头:“师姐,敬完香了,也吃完了,我来给恩公盖房子。”
说着,陆虚谷压低声音道:“师姐下手轻点儿,我去忙了。”
陆虚谷离去之后,霜草望向刘暮舟,问道:“准备好了没有?”
刘暮舟闻言,抖了抖手中木棍,点头道:“接招吧。”
话音刚落,一道雷霆撕裂雨幕,但不像昨日那般声势浩大,反而更为内敛,炽热的雷霆剑气,只萦绕在刘暮舟周身,并不往外扩散。
他的炙热雷霆本就不好说是剑气还是真气,一击刺出,寻常黄庭五炼怕是接不住。
可霜草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淡青色光华像是水波一样将刘暮舟的木棍拦在几寸之外,无论刘暮舟如何用力,就是无法刺穿青光。
霜草微微一点,刘暮舟便连退数十丈,险些撞在山石之上。
霜草见状,摇头道:“你好像没学过剑术?”
刘暮舟顿了顿酥麻的手腕,点头道:“几乎没有,我师父说剑术无非就是打得到人或是让人打不到我,只在交手之中学剑技,没学什么剑术。”
霜草闻言,淡淡然一句:“要是每天都这样,也怪无聊的。反正要一个时辰,我每天给你三次出手机会,之后你我对练,如何?”
刘暮舟点头道:“闲着也是闲着。”
霜草突然间咧出个笑脸,然后冲着刘暮舟一勾手:“你还有两次机会。”
结果,在挖地基搬山石的陆虚谷,便远远瞧见一道雷霆在雨中疯狂逃窜,而一道青光紧随其后。
长达半个时辰,刘暮舟连霜草一击都没躲过。
临走之前,霜草让刘暮舟可以常去望江亭。
天黑透了,刘暮舟已经盘坐在春泉之上,一身雷霆是在疗伤。
霜草又未曾压境,即便只用了一成力,也远非刘暮舟能匹敌的。
此时忙碌许久的陆虚谷在早晨搭好的草棚里支起了锅,下了面条,自己没有先吃,而是望向刘暮舟,喊道:“恩公,吃饭吗?”
刘暮舟睁眼看去,眨了眨眼,反问道:“你自己吃的够吗?”
陆虚谷点头道:“够,我带了好多挂面。”
刘暮舟一笑,起身走了过去,草棚容得下两个人,只不过没地方坐,只能蹲着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陆虚谷还是那样,笑起来一嘴大白牙。他将碗筷递给刘暮舟,“恩……”
话未说完,刘暮舟便摆了摆手,“别叫恩公了,你多大了?”
陆虚谷闻言,轻声道:“我乙巳年生人,四月十一生的。”
刘暮舟点了点头,“那我比你大,我甲辰年九月初九生的,别喊恩公了,别扭。”
陆虚谷闻言,“那叫你刘大哥?”
一声刘大哥,刘暮舟想起的,也就是好孩子了。
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气,刘暮舟点头道:“好啊。”
两人并肩蹲在草棚底下,刘暮舟吃完了面后,轻声道:“虚谷,你为什么要帮我盖房子?你爹告诉你人要向阳而生,我觉得我挺向阳的呀!你不这么认为?”
陆虚谷嘿嘿一笑,端着碗跑去春泉下方的小溪,边洗碗筷边说道:“师父也说了,有时候我们不一定真的了解自己,要别人帮帮忙的。刘大哥若是个乐观的人,山洞之中起码会有一盏灯,起码会有一张不求舒服却能睡人的床,起码得有个能坐着休息的凳子吧?”
此话一出,刘暮舟当场怔住了。回神之时,刘暮舟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从前,他问自己,到底是个向阳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