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诉他吧。”阿尔芒稍稍吐了一口气,“我出去透透气,傍晚就回来。”
园丁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也没有再进一步阻拦,阿尔芒得以顺利离开了教堂。
这里的神父,乃至主教都根本不清楚阿尔芒的真实身份。他们只是在以赛亚的命令下对他进行着最基础的监视。而如此宽松的监管,来自于以赛亚对他的信任。虽然不如菲奥雷表现得那般直接,但以赛亚也并非发自内心地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危险分子来进行控制,这才让他有了机会,能够暂时从教会的控制之中脱离。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的行动他并没有提前告知以赛亚,因为这完全是一时起意。不过,那位代理人的意见也无关紧要。阿尔芒并不打算惹出什么乱子来,一旦他办完了自己的事,就会立即回到教堂,那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一边穿过记忆中的街道,阿尔芒的胸中早就已经是一团乱麻。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要说服妹妹从那个暗藏着无数危险的组织退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心中组织好语言。一把威风凛凛,凶蛮嗜血的军刀,怎能胜任修枝剪叶的细活?无论他在胸中做出多少种不同的预演,都无法得出一个可能成功的结局。从先前凡妮莎的状态来看,她不太可能会听自己这个哥哥的话。
因为内心的动摇,他选择了徒步以增加花费在路途上的时间。即便如此,当他抵达那再熟悉不过的街道时,天色也完全没有要黯淡下来的样子。他在街道的入口处驻足停了下来,凝望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大门。如今他距离自己的家只有一步之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鼓起勇气跨过那条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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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视了周边行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像是被冻结了似的,呆呆地停留了十多分钟。最后他发觉自己实在是没办法鼓起勇气踏出这最关键的一步,只好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打算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埃莉诺就站在那里。
在那个瞬间,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入,迅速渗透进入了他全身上下的血管之中,高挂在遥远天边的太阳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温度,他的意识在冷气的包围之中逐渐下坠,到最后只剩下一块本能的残渣。除了眼前的女孩,他的视野中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和记忆中的模样比起来,如今埃莉诺要显得更加消瘦了一些。深褐色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肩膀上,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原先有气无力地耷拉着,此时却因为眼前的人影而猛然瞪大。她穿着一件素色的长裙,手中还提着一个口袋,里面装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日用品。看得出来,她是刚刚完成了出门采购,正准备回家去。
“阿尔芒哥哥...?”
像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她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影还没有消失,霎时间不受控制的泪水便润湿了眼眶。在阿尔芒来得及从惊愕之中恢复之前,她已经丢下手中的口袋,向前一扑,抱住了哥哥的身体。
“真的是你!阿尔芒哥哥!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妹妹的哭声终于让他惊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埃莉诺的肩膀,却又没能使上力气。那肩膀无比瘦弱,有如一片秋日中仍粘连在树枝上的落叶,只需要轻轻吹来一阵风,就能将其从树上剥离。感受着埋在自己胸前这具娇小躯体的震颤,阿尔芒吞了一口唾沫,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都没有做。
“这么长时间...哥哥你都跑到哪里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呜呜...为什么啊...为什么要丢下我消失不见啊!”
一开始兄妹俩相见的场景吸引了街上为数不多的路人围观,不过,随着埃莉诺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观众们也对这番景象失去了兴趣,纷纷散开做自己的事去了。阿尔芒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试图让她快速地冷静下来。
“难道是因为我吗?”埃莉诺猛地抬起脑袋,神情中闪过一丝绝望,“是因为哥哥对我感到厌烦,才会不声不响离开的吗?”
看到埃莉诺开始陷入危险的自毁漩涡,阿尔芒立即将手移到她的脑袋上,并矢口否认了妹妹的猜想。
“没有的事,我只是有些工作...”
埃莉诺脸上的乌云仍未完全散去,却还是有了些转晴的迹象。她抽噎了一会儿,双手死死地抓着哥哥的衣袖,充满希冀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哥哥你现在终于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
“嗯。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确认。凡妮莎没和你一起吗?”
“姐姐...”
一提到凡妮莎的名字,埃莉诺的眼睛便再度黯淡了下来。她垂下头,不再看着哥哥的眼睛,这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埃莉诺摇了摇头,晶莹的液体再度于眼眶中汇聚:“前几天姐姐离开家之后,就没有回来。爸爸已经去警察局登记了寻人启事,却一直没有回信。”
为什么会这样?
不是今天,而是几天前。也就是说,从那天他与凡妮莎见面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家。
阿尔芒的心中隐约有了一丝不安。如果凡妮莎没有回家,她现在是否会和姑姑待在一起?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们甚至都不肯与家人联系,从而引得家人担心?
“前些日子城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妈妈一直很担心你和姐姐遇到什么危险...明明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姐姐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