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礼服,来这种地方怎能穿戴那种衣冠?”闻夫子摆手道。
??“那你别来这里啊!”木鸢当即反驳,好像有些气急败坏,原地蹦了两蹦。
??闻夫子下巴微抬,示意那麻袍道人:“洪崖之前不是说了嘛?想要探清程三五的经络气象,不能距离太远。中南二曲去不得,只能来这一曲了。你刚才是没看见,那鸨母见得我们两人,都是满脸嫌弃,只把这个体弱的小姑娘推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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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废话吗?”木鸢背后之人定然性情急躁:“你们两个糟老头子,穿得穷酸破烂,任谁也不喜欢你们!”
??“我乃修道之人,雕琢华饰,理应屏除,复归朴素。”麻袍道人头也不抬,专注于手上陶土小人。
??木鸢话不留情:“这话你去跟集贤院、玄都观那些衣朱服紫的仙师去说,他们出入乘辇、高踞法座,王公贵族争相顶礼供奉,一个个穿金戴玉的。还有十几年前两位公主入道授箓,那盟誓法信堆积如山,给她们俩修造的宫观耗费百万钱,这叫复归朴素?”
??麻袍道人没有答话,神色也不见丝毫变化。闻夫子笑道:“洪崖乃方外高真,不事君王,两朝数帝几多封赏,他一概无视,你跟他说这些不是白说嘛?”
??“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贱?”木鸢气呼呼地骂道。
??闻夫子对木鸢的责备视作寻常,望向麻袍道人:“洪崖,你能不能给我三枚五芽聚真丹?”
??洪崖目光不移,仍是牢牢盯着陶土小人,只是淡淡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想救这个小姑娘。”闻夫子回答说。
??“这世上泥足深陷者多矣,你救不来。”洪崖语气冷淡。
??“见到一个救一个嘛,而且你之前去南海诃陵国采药,我不也把六合矩借给你了吗?”闻夫子语气赖皮,不大像百多年前备受天下士人崇敬仰望的一代儒宗,倒十足像街头巷尾讨价还价的市井小民。
??“丹药可以给你,但你打算怎么救?”洪崖言道:“常人服食五芽聚真丹,是为筑成道基,与她眼下境况不合。”
??“我打算收她做徒弟。”闻夫子此言一出,屋中霎时寂静,连洪崖也不禁微微侧目。
??“我没听错吧?”木鸢抖了抖翅膀:“堂堂闻夫子,开创洪范学府的东海圣人,时隔这么多年,终于要收徒弟了?还是这么一个目不识丁、瘦小病弱的妓女?”
??“什么圣人不圣人,如今的我就是一介穷儒,世人不识。”闻夫子摇摇头,望向床上那泪痣少女:“道门论机,佛门说缘,权且当做是机缘巧合吧。我不敢妄称能救天下苍生,但好歹先救眼前之人。”
??“你这份机缘太重了,她命数薄,受不起。”洪崖将目光重新移到陶土小人上。
??“就算不提命数,三枚五芽易脉丹,还有你闻夫子从方才起就没有停过的度气拓脉,这机缘放眼天下就没有几人消受过!”木鸢言道。
??闻夫子手指一直按在少女腕间,真气绵绵不绝度入体内,为她梳理一身百脉。这位沉沦卑屑娼寮的年少妓女根本不清楚,她此刻经历的事情,足以让世间儒生惊叹若狂,令天下武者绝顶艳羡。
??“前些年觉得无所谓,如今程三五来到长安,眼看形势变化,我也要做些准备。”闻夫子平静言道:“倘若来日饕餮苏醒,我们这些老家伙就该拼命了。万一不测,也要给拂世锋留下后人吧?”
??“天下儒生士子海了去了,你就非要收她当弟子?”木鸢不解:“你刚进门就把她点晕了,都没仔细考察过心性品行,会不会太仓促了?”
??“因有教,而无类。”闻夫子只答了这么一句,没再多说。
??话声刚落,闻夫子抬手接住洪崖扔来的白瓷瓶,听他说道:“三枚五芽聚真丹,不要即刻服用。拓脉完成后,让她把腑脏气血养足再说。”
??“多谢。”闻夫子收好丹药,手上仍然按着少女腕间,嘴上问道:“程三五状况如何?”
??洪崖头也不回地说:“玄脉已启,暂时代替原有的正奇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