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喻的惊愕涌上了长子的脑海,致使这王国的继承人再也站不住脚,跌坐在地上,恐惧、慌乱…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
撒泊王仍然抚摸着苍白色的龙骨。
他亲眼看到长子的往后倒去,却没有伸出手去抓住自己的孩子。
王的目光依旧落在龙骨之上。
“你不晓得,我究竟梦见了什么…我梦见了亚尔的孩子雅列斯托坐在本属于我的王座之上,挥使着我的权柄,统治着逻各斯人的国。”
比起在同长子诉说,撒泊王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也不晓得,我在暴雨中祈求神的拣选,被淋得浑身发抖、狼狈不堪,可神的拣选未曾降临。
曾经,神曾数次显现在我们面前,为什么,那一次,祂不亲自来到我的身前,将我拣选?!
祂不曾拣选我!祂只拣选了我那登上高山的兄弟!”
长子心惊胆战地听着这一切,如果可以,他期望自己耳朵聋了,然后手足并用地逃出去。
因为,
自己的父王…
在渎神。
撒泊王抚摸着这苍白的龙骨,目光里满是眷恋,似乎这龙骨才是他的孩子,而不是身边的长子。
“于是,有一天,那些忠诚的猎手们为我带回了这龙骨。”
“他们说,这龙骨会让人返老还童,我原本并不相信,直到…我亲手将一位仆人刺死在着上面。”
“然后,我年青了,过去的一切回来了,我又有了投掷长矛的力气,我能够亲手厮杀你们曾害怕的各种凶兽,甚至能立起一个新的国!”
王缓缓转过脸庞,直视长子,
“甚至…能立起一位新的神。”
长子愕然地看着自己的父王,父王要做什么,他不是第一个被赋予语言的人吗?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不是因为神明,我们逻各斯人才拥有理性吗?!
庞大的疑惑伴随着恐惧,挤占着长子的心胸。
撒泊王不舍地将手从龙骨上挪开,他慢慢向前走去,高大的阴影投落在长子的身上。
“你不晓得,我在触摸了这龙骨之后看到了什么。”
长子恐惧不已,颤声道:
“什、什么?王…你看到了什么?”
“一位新的神。”
撒泊王的阴影如此高大,长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那是一团黑雾似的混沌,我从里面看到了一个没有形体的事物,祂很古老,比这世上任何一座山峰都要古老,祂启示我——祂曾是世间万物的主宰。”
撒泊王一字一句地叙述着,长子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虔诚。
他低下头,注视着长子恐惧的瞳孔,
“我要告诉你,原来的神,旧的神,曾赐予我们语言,却没有赐予我们永生!”
“没有永生的理性是如此痛苦,将整个王国折磨得惶惶不安。
这不是恩典,这是苦难。”
“而现在,一位新的神来了,一位赐予永生的神,一位真正宏伟的神!”
长子颤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从后者的眼中看到了疯狂、看到了皈依者的狂热。
只见撒泊王面向龙骨,跪了下来,展现着狂热者的谦卑。
他亲吻着龙骨,狂热地宣称道:
“那个被称为先知的,把火熄灭,说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象征旧神的形象。”
“而这,这带来永生的龙骨,就是新神的形象!
牲祭吧,臣服吧…旧的神慢慢从我们心中剥离,”
“原来的神对我们没有恩典,而新的启示已然降临!”
许多年后,在雅列斯托修纂的史书里。
有一卷名为《王与先知书》的。
它的记载如下:
末日的洪水即将来临,
王因神未曾拣选,因此轻看了神。
末日到了临头,万民为何争斗不休,围绕着龙骨疯狂起舞。
乃因神的启示、神的拣选…被王曲解、忽视。
然而…
王不曾晓得,
肉眼可见的奇迹并非恩典,
唯有显现到灵魂里的才是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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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上翻起了小浪,推着独木舟向着远古混沌进发。
雅列斯托已经转醒,不幸中的万幸是,依靠着逻各斯人顽强的生命力,他手腕的鲜血成功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