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那么严重,病的跟你一样差点去找阎王爷打麻将的医生倒是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幸存者。”
祁正小啜了一口手中滚烫的开水,被烫到后连忙呼气,吹着自己的舌头,却听到苗远近乎自顾自说着的话语。
“大部分医生都是感冒流鼻涕之类的,有几个轻微发了点烧。不过我倒是看见有不少幸存者病得动弹不了的。”
“真是邪门,怎么啥坏事都往青山市民身上找。”
“我说你可别不信,越是心里不开心的,有阴影的,病的越是厉害,反倒是来帮忙的人大部分没亲身感受过这种级别的灾难,病的还轻。所有人症状都不一样,有的人发烧,有的人咳嗽,还有的人跟你一样病得要死病得要死。”
祁正听着这诡异的描述,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个夜晚青年城山上出现的巨大眼睛。
“你先休息着,我还要去照顾其他患者。”说着苗远站起身来,走向不远处的另一边病床。”
祁正看着病床上的病人,绝大多数都看不出有什么身体毛病来,似乎大部分人都在睡觉,但是祁正感觉他们更像是一具尸体,或者说是一群活死人。表情呆滞,目光木然,完全看不出有几分正常人的样子。除去皮肤不是那种不正常的灰白色以外,祁正感觉他们与尸体并无两样。
“正常,经历过巨大打击的人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吧。”祁正苦笑一声,对自己说,“我现在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想着,祁正披上衣服,走出了帐篷。
或许是在帐篷里待得太久,走出帐篷后的他还有些不适应外界的阳光。已是傍晚,祁正看着夕阳洒下它的余晖,像是将融化的金子一样覆盖在地面上,覆盖在废墟上,覆盖在营地的表面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白大褂医生和往返不绝的搜救员,祁正第一次在人群中产生了与社会脱节的感觉。就好像在钢铁铸就的森林里长着一颗发育不良的小树一样,无穷无尽的空虚感与孤独感涌上他的心头。
如同有一辆脱轨的火车,在祁正那心灵的荒野上驰骋,摧毁着他坚固的内心世界的堡垒。
他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一滩水洼,薄薄的水层反照着水面外的一切,祁正就这么低头看着水中的自己。水面上反射出来的那个人好像不是他,又好像是他。几天的时间,他的脸颊变得皮包骨头,露出两侧的颧骨。脸颊的肉仿佛被挖去了一样,皮肤几乎已经贴在了牙齿和牙龈上,眼窝深陷,皮肤变得又紧又皱,扯出一条条沟壑。两鬓的头发在几天里似乎就失去了颜色,变成了一抹白,如同挂在树梢的雪一样,看不到一点杂质。
他就这么看着那个跟自己完全搭不上关系的那个“他”,仿佛一个已经年过半百未老先衰的老头子。祁正伸出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凹陷进去的两侧已经让他知道这不是梦。如果不是看见面前的废墟和已经混的脸熟的医生与搜救员,祁正更愿意相信自己一觉睡了四十年。
他慢慢走出救助站,走到一座废墟上缓缓坐下,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老头子。
夕阳从他的背后照下,铺满整片大地,将他们染成略带红色的橙色。他就那么坐在那里,任由风吹过他的耳朵,揉乱他的头发。夏日的太阳很热,洒在他身上的太阳光也很热,但祁正丝毫感觉不到热意,反而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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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看向远处,原本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大楼现在跨塌成了一堆堆废弃无用的混凝土块,无数被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钢筋如同蛀虫般穿过一块块混凝土块,苦苦连接着已经破碎的它们。一堆堆混凝土块此刻就像是一个个坟包,没有人知道下面有多少依旧还苦苦等待救援的人,也没有人知道还有多少尸体就那么埋在下面,在炎炎的夏日里腐烂。
此刻的祁正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太阳的光芒在慢慢减弱,洒在他背上的热感也在消退。他就那么看着这片土地,等待着时光慢慢飞逝。他想哭,但此时的他却哭不出来。就像是在重伤之时在伤口上紧紧地包扎了一样,伤口是流不出血来的。
“爸爸,妈妈,祁真......”
就在他独自出神之时,一只手却从后面拍了拍他的左肩。祁正下意识地从左面回头,看向背后,可背后却空无一人。祁正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右面却传来了石块碰撞的声音。
“在想什么呢。”苗远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到点开饭了,咋也找不找你人,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出来找你就看到你在这里一个人发呆,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想想我的家人,想想我的家。”祁正笑了笑,继续说道,“想想我被撞过头之后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说来听听。”
祁正瞥了他一眼,缓缓张口。
“在地震来的那天晚上,我刚和朋友们庆祝完毕业。回家的路上我就看到了一个蓝色的月亮环,可后来才发觉那个不是什么月亮,而是一只巨大的蓝色眼睛。在青城山上,就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怪兽一样,在到处乱看。然后地震就来了,我被一阵气流吹起,撞到了路灯杆上。也可能是我被撞坏了脑袋,记忆错乱了吧。”
祁正扭头看向苗远,可他的表情此时却是无比的严肃,祁正从没见过苗远露出过这么严肃的表情。
“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