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廷以后,我的病痛又继续开始发作了,日益严重。我继续住在那一处庭院。我把亭亭如盖的樱花树种在距离墙角十步的位置,但是在我头顶的一簇粉色云彩却足以遮蔽到墙角。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因为如此病弱就被他们当做耻辱,谁都轻蔑我,不管是其他贵族,还是宫廷的女仆,都言语侮辱、殴打我。
“你们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难道就不能杀死我吗?”我对他们说。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挑衅,但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们更加恶劣地虐待我,用鞭子抽打我,用毒蛇毒虫咬在我的手臂和胳膊上,还有脖子上。他们哪怕是欺负我,也嫌弃与我接触,一般都是要用鞭子抽打,就像是对待奴隶一样。贵族经常养奴隶,然后虐待奴隶来取乐,但是又不想和奴隶接触,怕是会弄脏自己。我也不想被他们触碰,就使用有迷幻效果的玄术,让他们不与我有肢体接触。有时,我真的想他们直接杀死我。
我的伤痕变得越来越多,就像是我的病痛一样,更加恶劣,但是我都不想治愈。要疼就继续疼下去好了,干脆就这样让我死去吧。
他们霸凌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处,但是人的恶意就是如此的。
我不在乎他们和他们做的事情,我不爱谁也不恨谁,因为我不想为谁付出什么心意,哪怕对自己都是如此。
有时人可以从容淡然地宽恕一切,有时却因为一些小事就疯狂到歇斯底里。一个温驯老实得沉默的人,也可以拥有最残忍恶毒的意识。
我不太相信心理学的知识,正如我不相信理智一样,世界是无限的,一种情况往往也能找到与之相反、对立的一面,相同的道理也可能做相反的解释,既然想象是无限的,那么人心也可以被想象为任何一种形象。
比如按道理来讲,人应当趋利避害,厌恶痛苦,可是也有人渴望被施加痛苦。虽不合乎道理,也是确实存在的。
世界对我而言没有定律,一切都只是可能性而已。
我是沉默的人。可是我为何如此沉默呢?
这个谴责丑恶的世界无法容纳善良;这个谴责虚伪的世界无法容纳真实;这个谴责沉默的世界,却也无法让人足以对其敞开心怀诉说烦恼。想要理解谁或者被谁理解,都是一种愚蠢。怜悯是卑鄙的感情,人们同情一种境遇,是因为害怕自己沦落到相同的境遇,却要把恐惧和软弱当做美德。
前世的声音,若有若无,冥冥之中在对我回响。
我何苦向往美好呢?何苦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取其辱呢?我继续孤独。
我的枯萎、却没有腐烂的生命。
为什么世界不足够的绝望,绝望到好让我不顾一切?因为我是一个疯子,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在前世的时候,在疯人院的时候,一直都如此。可是我无法回去了,我再也回不到那一座疯人院了,只有在那里,我才是拥有一切的君王。
我虽然没有什么地位,生活灰暗,但好在我可以待在图书馆。我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就算有,我也不想做,只是在这里拥读书来消遣光阴。我几乎读完图书馆里所有的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