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前辈说了,如果你追上来,那就把另外一句话告诉你,但我要在青椋山些结茅修行,在你正式返回青椋山前,我得替你守山。”
一道剑光划过,飞剑长风将此地方圆百丈于人世间剥离出去,随后又是一道月华掠过,方圆三十丈内,雷霆夹杂月华织就一张大网笼罩此地。
刘景浊还不放心,于是又甩出数千丈符箓,同时右脚跺地,瞬间起了一座阵法。
樊江月目瞪口呆,这家伙居然还是阵道宗师?能做到瞬间起阵,起码也够的上宗师范畴,当时神剑山上若是他一开始就剑术、拳法、符箓、阵法齐上阵,恐怕自己撑不过一个回合吧?
做完这些,刘景浊沉声道:“樊姑娘,可以说了。”
樊江月轻声道:“老前辈说,门不在了,人在。人在,门就在。”
刘景浊沉默片刻,随后点头道:“懂了,这两年就烦劳姑娘帮我守着青椋山了。”
没什么好客气的,既然是安子前辈的安排,樊江月自个儿也愿意,那她守着青椋山便只会有好处。
撤去阵法飞剑,刘景浊再次抱拳,轻声道:“多谢姑娘传信,就此别过了。”
樊江月反正是什么都没明白,只知道自个儿破境琉璃身的关键是在青椋山。至于什么门不门的,压根儿也没闹明白。
她抱拳回礼,轻声道:“既然你追来了,咱们的约定就改一改吧,等我破境琉璃身,再找你一战。”
刘景浊微微一笑,化作一道雷霆剑光疾速南下,几个瞬息便消失在了天幕。
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
壁如当年玉京天上,那天门之外的所谓天人,明明可以打杀自己却没有下死手。
想要刘景浊死的,恰恰反倒是想要九洲安稳的人。不过刘景浊还是觉得一句话说的很对,世上没了谁,日头照样东升西落。即便是自己这道门户没了,总还是会有旁的道路的。
岳慈樵所谓押注,恐怕就是在压自个儿大道成就会有多高吧?若是甲子之内,自己能跻身十三境,九洲炼气士最高境界,便是十三境了。
可这着实太难了,倒不是刘景浊妄自菲薄,他甚至有信心甲子之内重返登楼,可那虚无缥缈的天外境界,九洲并无先例,刘景浊知道的可能是开天门之上的,也就是牢狱之中的姜黄前辈与何伯了。
看来与陈桨前辈商量过了那处牢狱如何处置之后,必须得回去一样雨田县镇压雷神的地方了。
云海之上,背着青色雨伞的年轻人没来由苦笑不止。
想的再多,自个儿也才是个金丹境界啊!
说到底,还是境界太低,太过于势单力薄,重来青椋山又还不是时候。
现如今刘景浊唯一的依仗,就只有娘亲留下的清溪阁故人了。三叶叔那边儿尚且不能动,直觉告诉他,玥谷定然没有那么简单。那么剩余的清溪阁故人,有几个愿意跟自己返回青椋山呢?
年轻人摘下酒葫芦灌了一口酒,苦笑道:“原来我是一扇门啊?”
…………………
临近西南边陲,刘景浊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再怎么着急赶路,有些故人也还是得去瞧瞧。
一晃神儿的功夫,已经过去十来年,当年斥候队里那些个青壮,上了五十的比比皆是,这城中现在还住着个黄乐昏呢。
刘景浊换了一身白衣,背青伞木剑,踩着黑色布鞋,缓步走入这滇越城。
滇越城是西南重镇,当年战事胶着之时,城中一度驻军十余万。如今驻军就在安南国境内,此地名义上是边陲,却其实是腹地。
上了岁数的人睡得早起的早,天亮不久,许多城中老汉便坐在街边屋檐下,其中会有一两位带着大禄竹,你吸两口我吸两口,烟雾缭绕。
有的人喜欢起来先抽一口水烟,也有人喜欢过早之后再抽。第二种人多半都会先吃上一碗大救驾,随后再去抽一筒大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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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救驾的由来,相传是一位皇帝逃亡路上,饿坏了,到了此地之后饿的不行,结果一碗饵块救了他那座五脏庙,于是大呼一声:“真乃大救驾也!”
自此以后,这大救驾的名号也就传开了。
刘景浊迈步走去一处饵丝摊儿前,与大救驾不同,此处小摊儿是水煮的,大救驾是炒的。
刘景浊一身白衣,背一柄青伞一把木剑,束发于顶,腰间系着一只酒葫芦。说像游侠儿也不像,游侠头发多是半披半束。说是那种佩文剑的读书人,更不像了,读书人更多是腰间悬挂长剑,哪儿会背剑。
刘景浊来时,几张四方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有好些本地人干脆端着碗,卷起裤脚蹲着吃饭。
就这端碗蹲着吃饭,好像哪儿都差不多。
扶舟县那边儿,老百姓做熟了饭,有不少妇人还喜欢端着碗去串门儿。蹲在别人家屋檐下石阶上,扶舟县那边儿方言管屋前台阶叫做“拦野台”,一边儿聊些闲天儿,一边吃着自家饭。
乡村之中如此画面十分常见。
灶前忙碌的是个两鬓斑白,五十往上的汉子,这人一条左腿只剩下半截儿,剩余半截腿上帮着一根儿木棒,这就当做腿了。
刘景浊伫立原地极久,这条腿也是丢在战场上的。
走去灶前,刘景浊熟练抄起筷子,挑了一筷子粉递给瘸腿男人。
“户部发的救济钱养活不了一家人吗?瘸着一条腿,怎么还干起这个了?”
男人转过头,愣了一愣。
“你是?”
刘景浊将碗递过去,无奈道:“我变化有这么大的么?还是咱俩情分不够?这才十来年,就不认识我了?黄老荤?”
本来接住碗的手忽的一松,刘景浊赶忙弯腰托住瓷碗,躲过一场“悲剧”发生。
黄乐昏呀了一声,不敢置信道:“秋娃子?真是你?!”
黄老荤是绰号,秋娃子自然也是绰号了。
刘景浊紧紧拉住黄乐昏的手,笑道:“是我,来看你了。”
还有以方言催着赶快些,黄乐昏转头瞪了一眼,骂道:“急个屁,今个儿老子不卖了,明日再来!”
转过头,有些苍老的汉子大笑道:“晓得我这绰号的死的都差不多了,也就剩下你了,不过你小子变化是真大,怎么样?听说不是封了将军了么,现在还打光棍?你这副小白脸长相,想打光棍怕也不容易吧?”
刘景浊无奈一笑,轻声道:“早就离开军中了,还算是光棍儿吧。”
黄乐昏赶走了两位食客,一看就是十分熟悉的那种,然后硬拉着刘景浊坐下,他自个儿站着好好打量了一番,咋舌道:“现在换走江湖了?怎么还背着一把伞?还有木剑,你刘见秋怕不是当了道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