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浊轻声道:“他喝多了,扶他去休息吧,这里有一道玉简,等他酒醒了交给他。”
顿了顿,刘景浊又取出一枚药丸子,开口道:“这枚药丸子,可以治嫂夫人的病,用与不用就让他自己决定吧。”
说完之后,就准备起身离去了。
走到门口之时,中年将军忽然开口问道:“将军,不记得我了吗?”
刘景浊回过头,想了好半天,但没想起来。
“你是?”
中年人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轻声道:“南疆边军三十四路军先锋营校尉,天和十九年春的那一仗,将军给我挡过刀。”
刘景浊一愣,随即苦笑一声,叹息道:“记那么清楚呢?还不错,看样子是副都护了?好好干吧,我们先锋营,活下来的人不多了。”
可我成了炼气士,身上刀疤都没有了。
刘景浊继续迈步出门,那中年将军也又开口说道:“将军,别哭。”
刘景浊摇头一笑,无奈道:“我是小孩子吗?”
只是刘景浊不知道,他自以为躲在军帐后面哭时没人发现,其实,大家都知道。
走出内院,白小豆跟姜柚还有竺束,都已经在等了。
白小豆轻声问道:“师傅,走吗?”
刘景浊点了点头,“走吧,不逛了。”
没必要再逛了,原来我刘景浊,并不是个心软的人,一样是个私心很重,很虚伪的人。
重走这片曾经被我杀戮过的地方,我心中没起丁点儿波澜。可瞧见曾经同袍儿子的牌位,却心里难受了起来。
求真我一境,犹如天堑啊!
刘景浊苦涩一笑,呢喃道:“原以为任他天地飘摇,我自巍然不动,我就是我,很简单。”
可直到现在才发现,我眼中的自己,只是我以为的自己。
我以为,终究只是我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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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飞舟乘着夜色往东北方向,天明时分,已经快要出了槐柳郡了。
与此同时,一艘自高车全速赶来的画舫样式的渡船,终于赶上了刘景浊的飞舟。
画舫之上,平时不苟言笑的女帝居然跳上了甲班围栏,撸起袖子高声喊道:“小豆豆,等等我,是我啊!”
这一幕,把画舫随行官员的下巴都要吓掉了。
刘景浊扭头看了一眼,笑道:“找你的,她是真一直念着你,等等她,你们叙叙旧?”
很快画舫便悬停云海,白小豆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停在甲班。
背剑的白衣少女眨了眨眼睛,嘿嘿笑道:“小姐姐这些年没变化哎,跟之前一样年轻好看。”
帕朵儿跳下围栏,叹息一声,“小豆豆变化可大了,都这么高了。我欠你一顿饭呢,差点儿就没赶上。”
她扭过头,脸上洋溢着笑容,轻声道:“殿下可是真不会变老。”
刘景浊笑了笑,拉着姜柚跟竺束登上画舫,那就吃顿饭呗。
唯有姜柚玩心大起,对着竺束,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很崇拜高车女帝么?怎么,见了反而不认识?”
少年人一愣,“啊?!”
刘景浊三人,相比白小豆,感觉是被冷落了。因为帕朵儿一直就拉着白小豆,跟十几年没说过话似的,叨叨叨个没完没了。
姜柚没忍住问道:“师傅,桃子跟这女帝很熟吗?”
刘景浊想了想,开口说道:“假如我是白小豆生命中的一道光,那白小豆就是帕朵儿生命中的一束光。”
几年前用所有的钱买了一张挂票的女子,在船上连一顿饭都吃不起。到了长安之后,又受尽冷眼。是白小豆在船上买东西给她吃,在长安时,偷偷照顾她。
所以啊,即便帕朵儿对景炀王朝有怨念,也会因为一个小姑娘而怨念消散。
看模样,这桌子素菜,帕朵儿准备了很长时间了。
直到她跟白小豆把这些年的事儿聊光了,这才到刘景浊这边来。
帕朵儿敬了刘景浊一杯酒,笑着说道:“恭喜殿下开山,只可惜我没法儿去祝贺。”
刘景浊点了点头,“有这心意就很好了。对了,按察使有无把那玉简呈给你?”
帕朵儿点点头,“有的,见一见殿下……跟小豆豆之后,我会亲自去一趟黑熊城,把事儿挑明了,公示天下的。”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又问道:“许经由是不是许诺会把大月的半壁江山划给你,日后高车可以脱离景炀属国的身份,以高车王朝自居?”
帕朵儿点了点头,轻声道:“是,但前提是与浮屠洲开战之时,高车国本土会沦为战场。”
她忽然一笑,轻声道:“也无事,等到大月打下来,我就会把百姓分别迁往平妖道跟大月。”
算起来,是个很划算的买卖,相当于白得数倍于几的国土。她也明白,自己这个马前卒,日后会是阻绝浮屠洲与景炀王朝本土的缓冲之地。但又有什么关系?哪怕不答应,也一样会沦为战场,还不如赌一把。
她忽然笑问道:“殿下重走平妖道,有什么感触?”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轻声道:“与想象中区别很大,但结果差不多。”
没有想象中的亏心,但不觉得亏心,反而问题更大。
他缓缓转过头,笑问道:“你,什么时候成为炼气士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人族皇帝修炼,是个禁忌。”
帕朵儿笑了笑,轻声道:“待安顿好了,我会找个人,禅位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