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野孩子啊?”
两人的对话显然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杨守安的设想,他发现眼前这个还挂着泪痕的漂亮丫头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相反骨子里暗藏的那份倔强简直和自己是一模一样。
人与人之间的吸引往往始于外表,但大多最终会听从灵魂。
杨守安和周清茹那天聊了很久很久,久到巫山的夜攀上枝头,江边的蝉鸣奏响了乐章,没有目的,放下提防,是云阳村的这两个“野孩子”近些年来少有的轻松时光。
人类果然是奇妙的动物,你很难和亲近的人诉说哀伤,却能和陌生的男孩女孩吐露梦想。
“我相信妈妈,她一定在另一个地方努力生活着,如果等我长大了她还没来找我,那我便去找她,带她回来看看爸爸,告诉她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两人穿过村子,走到了峡边,夜晚的大宁河泛着静谧的光,浪花不断拍打着岸边的山,与周清茹大声的呼喊组成了回响。
杨守安看着月光下的女孩,一双莲藕般的小腿不断摇晃,三千青丝跟着江风肆意飞扬。
少女对妈妈的期盼还在山间回荡,却让一旁的少年没来由地涌起一丝悲伤。
相比于王莺花的告别,杨守安母亲的离开就显得让人猝不及防,他还记得下葬的那天,突然冒出了一群人拦在了去往坟地的路中央。
“杨家媳妇得的是传染病,不能让她进村里的墓地。”
“电视上说了,这艾滋病很厉害,人得了就要死,不能让她坏了云阳村的风水。”
“这种放荡的女人只能埋在山上,让瑶姬娘娘镇住她的晦气。”
那时候才四五岁的杨守安哪里见过如此恶毒的“诅咒”,吓得小脸煞白,无助地看着爸爸和嘎公与人群争执不休。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惊呼,杨守安只看见装着“妈妈”的小木盒跌落在了地上,他想要去拿回,却被杂乱的人群挡住去路。
左一脚,右一脚,这些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踢走、踩烂的是什么,还在那红着脸,梗着脖子互相推搡。
杨守安的妈妈就这么“没了”,跟着山间的风和河里的水,去到了任何人都再也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