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如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低下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桌上的文件。她的指尖在那些纸张上划过，似乎在寻找某个答案。李向东看得出，秦淮如并不是不理解他的考虑，但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有一种强烈的抗拒情绪。她不相信任何形式的外部干预，更不希望厂子被外力所操控。

“李向东，我知道你现在很难，但我也不希望你被这些投资人牵着鼻子走。”秦淮如终于开口了，语气低沉而有力，“厂子如果在发展的过程中丧失了自己原有的底气和独立性，那么即便资金再充足，也不过是一个空壳。”

李向东听了，心中微微一动，深深地知道，秦淮如所说的并没有错。这场投资确实带来了新的资源，但同样也带来了无法避免的压力和外部的风险。他无数次地思考过，如何才能在不牺牲厂子自主权的情况下，接受这笔资金。然而，现实却总是更为复杂，每一步的决策，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你说的我都明白。”李向东轻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但我现在也没有太多选择。你知道的，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坐等机会。如果我们错失了这次机会，厂子的生存压力只会更大，技术更新的速度也会被竞争对手甩在后头。我不想看到厂子一步步陷入困境，也不想看到我们多年的努力就此被耗尽。”

秦淮如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神中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望着李向东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试图透过他的眼神看到他真正的想法。她知道，李向东是一个有着强烈责任感的人，也明白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背后都承载着沉重的压力和牺牲。

“我知道你承受的压力。”秦淮如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可是，我依然不想看到厂子被这些外力牵制。投资人给我们带来资金的同时，也带来了他们的利益诉求。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回报，不是为了厂子的未来。你得小心，不要让他们的利益压倒了我们自身的根本。”

李向东听了这些话，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秦淮如总是能看得比别人更远，比别人更清楚地看到问题的本质，她的每一个建议，几乎都透着一种锐利的洞察力。然而，这种理智的声音，似乎在此刻也无法给他带来太多安慰。毕竟，现实已经变得如此复杂，每一个决定都充满了选择和牺牲。

他望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厂子就这样停滞不前。如果能通过这笔投资换来更多的可能性，那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我已经决定了，这次我必须为厂子争取最大的机会。”

秦淮如依旧沉默，目光有些黯淡。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疲倦的神色。她很清楚，李向东做出的决定并不是草率的，而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而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好吧。”她终于开口了，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但你得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们都得保持警觉。”

李向东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没有完全释然，但他知道，秦淮如的担忧和自己的决心之间，始终是有一个巨大的鸿沟需要跨越。他深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谢谢你，秦淮如。我知道你是为厂子好。以后，我会更加小心。”

“嗯。”秦淮如点点头，轻声说道，“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每一步的选择，别让外力压垮了你。”

李向东走出秦淮如的办公室，内心的压抑依旧没有完全释放。那场对话并没有让他感到释然，反而更加沉重了心头的负担。他本以为，通过这次的沟通，或许能够解开一些心结，让秦淮如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投资，但她的冷静和理智却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疏离。她关心厂子的未来，关心他，可她从未真正理解过他此时此刻的困境。她的坚持，让李向东感到既是支持，也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走过走廊，他的脚步显得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某种无法摆脱的桎梏上。厂区的空气依旧沉闷，周围的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机器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但这些声音对李向东来说，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没有人知道，站在这里的他，已经背负着多少无形的负担。

李向东没有直接回到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厂区的一角。那是一片稍显偏僻的地方，靠近一片废弃的车间，四周荒草丛生。这里没有太多人来往，安静而孤立，正适合他一个人独处，理清思绪。

他的心里有些难受，那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不止来自于秦淮如的冷静，还有一种久违的焦虑。事实上，这段时间，他的内心一直在煎熬着。面对投资人的压力，面对厂子急需改革的现实，他在所有人面前展现出的冷静，背后其实藏着无数的挣扎。每一步的选择，似乎都将厂子推向一个更深的泥潭，而他自己，也好像已经没有后路。

李向东站在废弃的车间前，抬头望向那片空旷的天际。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有些刺眼，照得他有些头晕。视线模糊之间，他想起了那个人——贾张氏。那个总是在他身边的人，总是带着一点幽默，一点不拘一格，似乎永远都能在最紧张的时刻给他带来一些放松的气氛。贾张氏离开钢厂已经有好些天了，离开的原因他并不清楚，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他记得贾张氏临走前的神情，似乎有些急切，眼中闪烁着一种无言的深沉，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