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刺向那一袭青衫的后背脊柱。
齐狩倒想要看看,两剑一前一后穿透这位金身境武夫的身躯后,那一拳到底剩下几斤几两。
需知剑修体魄,受到本命飞剑昼夜不息的淬炼,在千百种练气士当中,是几乎可以与兵家修士媲美的坚韧。
拥有三把本命飞剑的齐狩,体魄强韧,超乎寻常,更是理所当然。
齐狩一瞬间,凭借本能,就运转所有关键气府的盎然灵气,人身小天地之中,一处水府,云蒸霞蔚,一座山岳,草木蒙眬,其余拥有本命物的几大窍穴,各有异象迭起,以至于众多气机流泻人身小天地之外,使得齐狩整个人笼罩上一层灿烂绚丽的光彩,齐狩一双眼眸更是泛起阵阵金光涟漪。
原来那个陈平安不但拥有两把障眼法的狗屁飞剑。
还拥有一把真真切切的本命物飞剑,幽绿剑光,速度极快,刚好以剑尖对剑尖,抵住了那把心弦,双方各自错开,好似主动为陈平安让道直行,继续出拳!
至于一袭青衫背后的那把飞鸢,始终未能追上陈平安,成功刺透对方脊柱。
裸露白骨的一拳过后。
齐狩虽然嘴角渗出血丝,仍是心中稍稍安定。
还好。
拳头不重。
以铁骑凿阵式开路。
再加一拳神人擂鼓式。
齐狩眼前一花,哪怕他已经借助对方一拳的力道,借势后退掠出又横移,竟然又有一拳不合常理地砸在他身上,不但连那飞鸢始终无法,就连与自己心意相通的那把心弦,好像都有些茫然,然后又被那道幽绿剑光追上,大街空中,两抹剑光纠缠不休,每一次磕碰撞击,都会激起一圈圈高低不一的气机涟漪,杀机重重,却又赏心悦目。
“我兄弟不是四境练气士吗?”
“这家伙为何有三把飞剑?”
晏琢和陈三秋面面相觑,各有疑惑。
风水轮流转,原本风光无限的齐狩,终于开始疲于奔命,一位厮杀经验极其丰富的金丹巅峰剑修,竟是沦为以拳对拳的下场。
倒也不算什么毫无招架之力。
对方两拳砸在身上之后,齐狩气府气象愈发浓郁,加上自身体魄底子坚实牢固,与那个一拳至、拳拳至的陈平安,以拳头对拳头,硬碰硬撞了数次,此后齐狩也开始发狠,干脆与那个家伙互换一拳,其中一拳打得对方脑袋晃荡幅度极大,可对付依旧神色冷漠,好像对于伤痛,浑然不觉,每次一拳递出,都懒得挑地方落拳,好像只要打中齐狩就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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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剑心弦速度足够,但是被那把剑光幽绿的飞剑处处针锋相对。
飞鸢却总是慢上一线。
剑修厮杀,一线之隔,永远是天壤之别。
跳珠剑阵早已摇摇欲坠,对神出鬼没的那一袭青衫的威胁,于是越来越忽略不计。
大街两侧的看客们,总算是回过神嚼出味道来了,一片哗然。
十五拳过后。
齐狩不得已,被一拳打得直接背脊贴地,倒滑出去十数丈远,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身穿法袍的齐狩,袖中又滑出一枚兵家甲丸,一身金甲刹那之间披挂在身,可哪怕如此,齐狩刚一掌拍地,就要起身,再挨那注定会砸在身上的一拳,却被几乎身体前倾、算是贴地奔走的一袭青衫,一拳砸在面门之上,打得身披兵家宝甲、内嵌法袍的齐狩再次贴地。
这第十七拳,力道之大,打得齐狩整个人摔落在地,又弹起,然后又是被那人抡起手臂,一拳落下。
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得齐狩七窍流血。
庞元济叹了口气,齐狩差不多应该先退一步,然后真正拔剑出鞘了。
剑修除了本命飞剑之外,只要是身上佩剑的,又不是那种无聊的装饰,那就是同样一人,两种剑修。
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不知为何那一袭青衫突然停手的时候。
片刻之后,有一位“齐狩”出现在了地上那个齐狩的三十步之外。
阴神出窍远游天地间。
齐狩显然用上了秘法,不然寻常修士的阴神出窍,对于最擅长捕捉气机端倪的众多剑修而言,丝毫动静,都能察觉。
那尊齐狩阴神面无表情,伸手一抓。
长剑铿然出鞘,被他握在手中。
剑气长城齐家的半仙兵之一,剑名“高烛”。
相传这把半仙兵的真身本元,曾是远古天庭一尊火部神灵的金身脊柱,尸骸遗落人间,被齐家老祖偶然所得,悉心炼化百余年。
齐狩出生之时,就成为了这把半仙兵的新主人。
齐狩阴神握住高烛之后,问道:“还打吗?”
接下来一幕,别说是早已忘了喝酒的看客,就连叠嶂都有些眼皮子打颤。
陈平安那只白骨右手掌,五指如钩,抓住地上那具齐狩真身的身躯,缓缓提起,然后随手一抛,丢向齐狩阴神。
陈平安站直身体,依旧是左手负后,右手握拳在前。
整条血肉模糊的胳膊,顺着白骨手指,鲜血缓缓滴落地面。
齐狩阴神毫不犹豫就重归身躯,飘然落地。
陈平安抬起那条惨不忍睹的手臂,淡然道:“来。”
一道金色光柱,从远处宁府冲霄而起,伴随着阵阵雷鸣声响,破空而至,被陈平安轻轻握住。
那条起于宁府、终于这条街道的金线,极其瞩目,由于剑气浓郁到了惊世骇俗的境地,哪怕长剑已经被青衫剑客握在手中,金线依旧凝聚不散。
没有擦去满脸血污的齐狩,瞬间脸色铁青,“谁借给你的仙兵?!”
他手中那把名为剑仙的仙兵,似乎在为久违的厮杀而雀跃,颤鸣不已,以至于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
这使得一袭青衫剑客,如同手握一轮大日。
高烛?
烛火有多高?
大日悬空,何物敢与我争高。
青衫年轻人,意态闲适,微笑道:“你要是不姓齐,这会儿还躺在地上睡觉。所以你是投胎投得好,才有一把半仙兵,我跟你不一样,是拿命挣来的这把剑仙。”
说到这里,陈平安收敛笑意,“南边战场上的齐狩,对得起这个姓氏。但是,架还是得打。只要你敢出剑。”
就在此时,那个不知何时重返酒肆落座的大髯汉子,放下一只从地上捡起再倒酒的大白碗,对齐狩说道:“输了就得认,你们齐家嫡传子弟,没有死在城头以北的先例。”
齐狩抬手收剑入鞘在背后,向前走去,与那一袭青衫擦肩而过的时候,“敢不敢约个时候,再战一场?”
他是有机会成为剑气长城同龄人当中,第一个跻身元婴境的剑修,甚至要比宁姚更快。
因为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大,不是什么炼气,这对于宁姚而言,根本就不是事,而是她需要炼物,一直拖慢了她的破境速度。
但是他齐狩只要跻身元婴,再与陈平安厮杀一场,就不用谈什么胜算不胜算了。
陈平安反问道:“地点你定,时间我定,如何?”
齐狩喉结微动,差点没能忍住那一口鲜血。
齐狩不再说话,没有御风离去,就这样一直走到街道尽头,在拐角处缓缓离开。
他身后默默跟上了一群脸色比齐狩还难看的朋友。
陈平安看了眼宁姚,笑眯起眼。
宁姚瞪了他一眼。
陈平安环顾四周。
剑气长城,很奇怪,是他陈平安这辈子除了家乡祖宅,和之后的落魄山竹楼之外,让他觉得最无顾忌的一个地方。
所以也就是“贪生怕死”的泥瓶巷陈平安,最敢酣畅出拳出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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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剑气长城这边很纯粹,善恶喜怒,也会有,却远远不如浩然天下那么复杂,弯弯绕绕,如千山万水。
剑气长城的城头之上,还有那位曾经与他亲口讲过“应该如何不讲理”的老大剑仙,老人也亲自出手,演示了一番,随手为之,便有一道剑气,从天而降,瞬杀一位大家族的上五境剑修。
在这里,老大剑仙陈清都,就是最大的道理所在。
陈平安由衷认可那位岁月悠久的老神仙,那么在此出拳与出剑,便能够破天荒达到那种梦寐以求的境地,后顾无忧,百无禁忌!
何况这里是阿良待过很多年的地方,一个让阿良留下不走,在漫长岁月里,喝了那么多酒水的地方,那么陈平安出拳不够重,出剑不够快,都对不起此地。
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有些痛快。
但是还不够。
庞元济正打算离去。
不料那个青衫剑客与先前如出一辙,转过身,笑望向庞元济。
庞元济笑问道:“不觉得自己吃亏?”
一场大战苦战过后,对方赢得并不轻松。
陈平安随后的动作。
让几位并不坐在一块的剑仙,都纷纷笑而饮酒。
众人只见街上那人,将手中那件好像名为“剑仙”的仙兵长剑,剑尖钉入地面,然后松手,那只右手,向前伸出,示意对方只管出手。
然后那人说道:“我怕你觉得吃亏。”
庞元济神采飞扬,露出笑容,大步走出酒肆,站在街道中央,抱拳朗声道:“剑气长城,庞元济!”
陈平安想了想,抱拳还礼,一板一眼答道:“宁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