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是济渎灵源公沈霖赠送的一部分南薰水殿,还有一条龙亭侯李源赠送的溪涧。
那条名为翻墨的龙舟渡船,先前返回牛角山渡口的时候,已经摇摇欲坠,破碎不堪,光是修缮所需神仙钱,其实就已经超过龙舟本身价值。刘重润倒是想要买走这条龙舟,当不成山上渡船,当是留个纪念,可以停泊在水殿内,不曾想落魄山婉拒此事,说要修旧如初,刘重润本就是好心好意,想要让落魄山少些钱财损失,既然落魄山不介意,她也就懒得多此一举。
但是在落魄山的账房议事,对于远在别洲的云上城,以及近在眼前的珠钗岛,哪怕双方都是小仙家,可其实落魄山相当念人家的好。
曹晴朗点点头,没有异议。
落魄山想要在大争乱世和太平盛世都屹立不倒,想要有一份千秋基业,不但要与大宗门结盟,互利互惠,还要尽量让珠钗岛、云上城以及彩雀府这些暂时气候不显的仙家,跟随落魄山一起壮大起来。而且绝对不能只以利相交,落魄山,钱要挣,香火情要挣,人心更要挣!
崔东山说道:“我今天比较指手画脚,是例外,关于这座莲藕福地,以后都只会由着你拿大主意了。你愿意与人商量就商量,不愿意就自己放开手脚去做。既然先生相信你,我就相信你,所以你不用介意我如何想,咱们平辈,没必要,只是你就不要让先生失望了。”
曹晴朗与小师兄作揖致谢,其实心情并不轻松。
崔东山突然对朱敛笑问道:“我今儿行事比较出彩,老厨子不会不高兴吧。”
朱敛笑道:“能者多劳嘛。做多错多尚且人莫怪,何况崔小先生是做多对多。”
崔东山收回视线,俯瞰人间,“一直砸钱又砸钱,总算可以挣钱喽,时来运转,好兆头,大好兆头!”
世间每一座到达瓶颈的上等福地,就真是一个财源滚滚的聚宝盆了,手握福地的“老天爷”宗门、豪阀,只管尽情搜刮那些应运而生的天材地宝,带离福地。
一些福地本土修道之人,也可以顺势打破樊笼,被带离福地,成为“天外”仙府的祖师堂谱牒仙师,这就是许多福地书籍上所谓的“得道飞升,位列仙班”。
这就是福地持有者,以天地灵气,或者说实打实的神仙钱,用来换取一位位货真价实的神仙。
而且此举,不损大道,不坏地利,不伤人和。
最后,朱敛拉着反正无事可做不如在此散心赏景的魏山君,一起继续坐镇天幕,负责盯着那幅画卷,长命道友和账房先生韦文龙开始远游捡钱。
崔东山带着裴钱,米老剑仙,以及一个可有可无的泓下,一起离开福地。
曹晴朗悄然去往南苑国京城。
童生,秀才,举人,状元,都是曹晴朗的功名。
曹晴朗昔年参加南苑国科举,一路势如破竹,乡试得解元,会试得会元,殿试得状元,成为藕花福地历史上第一个连中三元的读书人。
连夫子种秋都哭笑不得,这可是曹晴朗凭自己本事挣来的一连串功名。
所以曹晴朗后来离开,成为南苑国京城官场的一桩天大悬案。
当年在那中土神洲礼记学宫,遇到师祖身份的文圣老先生,老秀才从种夫子那边听闻此事,大喜过望,差点没当场烧三炷香,说了不得了不得,好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文脉牛气冲天啊,做学问的,下棋的,喝酒的,练剑的,写字的,练拳的,言语得体的,哪个不天下无敌,然后如今连唯一美中不足的功名一事上,都扬眉吐气了!
崔东山留在了落魄山,泓下战战兢兢跟在一旁。
裴钱和米裕则一起徒步去往牛角山渡口,一南一北,裴钱要乘坐渡船去南岳地界战场,米裕则走一趟北俱芦洲彩雀府。
到了越来越商贸繁华的牛角山渡口,曾是一个正儿八经名为包袱斋的仙家山头,大小建筑绵延成片,阁楼坊市皆有,
当年包袱斋看走了眼,不看好大骊铁骑的南下,等于是半卖半送给披云山和落魄山,事后包袱斋不是没有后悔,想要高价买回去,魏檗刚好以一场夜游宴款待包袱斋贵客,在那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米裕稍后会让魏山君先帮忙送到北岳边境,然后隐藏气息,独自御剑跨洲北去,刚好顺路游览那座牵连两洲的跨海长桥。而裴钱这次出门远游,没有手持行山杖背竹箱,也将那把狭刀祥符留在了落魄山,只是腰悬一块大骊刑部玉牌,以及另一侧腰间的叠放双刀,她会乘坐一条大骊边军渡船南下,化名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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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钱打算先压境在金身境,皑皑洲口音,拳法近似马湖府雷公庙一脉。
米裕对裴钱说道:“自己小心。”
裴钱点点头,“米剑仙也一样。”
米裕无奈。
如今他一听到“剑仙”二字,就浑身不自在。
崖畔石桌那边,崔东山翘着二郎腿,随手施展术法,石桌画卷之上,是大师姐与米老剑仙的身影,白衣少年悠哉悠哉嗑着瓜子,泓下都没敢落座。
崔东山斜眼这条元婴水蛟,“是不是要我跪地上求你挪步,才肯把云子大爷请来这里?”
泓下施了个万福,赶紧御风去往灰蒙山。
先前离开福地重返落魄山的路上,泓下依旧一直没敢说话,其实她相中了一条位于松籁国境内偏远地带的江河,相较于沛湘当时选址狐国落脚处,大大不如,毕竟后者还依着一条龙脉,只是潜龙不显。
泓下作为一条元婴水蛟,若莲藕福地只是一座中等福地,或是跌跌撞撞跻身的上等福地,泓下不宜在福地修行,会瓜分走太多当地灵气和山河气数,如今则无妨了,崔东山一眼看破泓下心思,也没如何刁难她,如今福地水运浓郁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若是不加约束,没有水裔水仙、水族精怪之流,汲取灵气在人身小天地,反而不妥。
所以崔东山才会让泓下去将那条金丹境云子一并带来,省得每天在灰蒙山青泥坡打滚,乌烟瘴气的,搞得别家仙师御风路过,瞧见了此景,误以为落魄山是个做那剪径勾当的贼窝。
藕花福地当初被老观主一分为四,除了南苑国好似彩绘,其余人物山河,皆如白描手法。
崔东山心知肚明,这是臭牛鼻子老道送给他的一份重礼,好让绣虎借此“补道”,但是崔东山根本就没打算接受馈赠。
崔东山轻声道:“就看老厨子的解谜本事喽。”
福地那边,长命道友比较眼尖,找到了一个先前连仙人山河画卷都未能显现的有趣存在,是个身形缥缈不易察觉的婀娜女子,是文运书香凝聚,大道显化而生,当下那女子正在脚下城池一处书香门第的藏书楼,偷偷翻书看。虽然暂时不成气候,但是只要稍稍栽培,对于福地而言,都是一本万利。
韦文龙心中惊喜不已,以心声与掌律长命说道:“这等应运而生的稀罕存在,价值连城,七十二福地,有据可查的,只有十七位。”
长命说道:“主人不会答应的。”
事实上,她也不答应。
作为金精铜钱的祖钱显化,长命与这位文运显化的女子,大道相近,天然相亲。
就像在落魄山上,长命对暖树丫头是从不掩饰自己的偏爱亲近。
韦文龙笑道:“长命掌律想岔了。”
长命笑而不言。
其实没想岔。不然你这韦账房,小心走路撞钱崴了脚。
陈灵均盘腿悬空,以此御风远游,跟在两人身后,这会儿没了那只大白鹅,陈大爷浑身舒坦,老气横秋道:“掌律姐姐,如今这藕花福地的修道之人,有无金丹客啊?唉,就算有,如今也跟我差辈了。”
长命随口说道:“至多三十年,就会出现五六金丹吧。”
渐次登山的修道之人,塑造金身的山水神灵,英灵鬼魅,山野精怪,都会大道争先,各有福缘。
只不过如今就算有谁率先跻身金丹,也没有额外的大道福缘馈赠,因为藕花福地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修道之人,湖山派俞真意,在一分为四之前,就已结金丹。此人身在一座下等福地,却能接连破境,跻身金丹地仙,可谓天才中的天才。所以如今的莲藕福地,哪怕有新的金丹出现,可以关起门来偷偷自得几分,至于自夸,就免了。
按照昔年落魄山供奉“周肥”的说法,那俞真意就是臭不要脸,一个跑上山去修炼仙法的,下山欺负习武练拳的,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陈灵均突然一拍脑袋,“我得去趟狐国帮好兄弟探路,长命姐,韦算盘,告辞告辞。”
陈灵均说走就走,他当真要去游览一趟狐国。障眼法他也会啊。陈大爷的元婴境又不是摆设。
去看看能否帮那个最新结交的好兄弟陈浊流找个媳妇。
云霞山,狐国,和大骊京畿北边的长春宫,都以女修众多着称。
尤其是这座昔年清风城许氏砸下重金经营已久的狐国,更是出了名的英雄冢温柔乡。
只不过被那沛湘施展神通,从清风城搬迁到落魄山后,就天地隔绝,落地扎根福地,再被那个掉钱眼里爬不出来的魏大山君加固了禁制,使得游历狐国、或是在此修行的外乡人,一个个无头苍蝇乱撞,狐国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那些狐魅尤物又痴情,擅长吹枕头风呗,哪个豪杰敌得过。
陈灵均作为一个最早让年轻山主见识到镜花水月的“老前辈”,其实早早对狐国大小山头,门儿清。
狐国有一山一庙,文运浓厚,历史上让许多绕路来此烧香的穷书生,当真就科场得意,金榜题名了,陈灵均打算以后带着陈浊流一起来这边烧香,将那名字不太靠谱的“浊流”换成“清流”得了,多吉利,如今大骊官场的清流身份,值钱得很。至于如何先帮着兄弟讨要一个大骊本土士子身份,再去求魏山君呗,又不是没求过,披云山上有座林鹿书院,陈灵均什么都想好了,找个月黑风高山上人少的时分,他就去披云山偷偷拜会魏山君。
小主,
大概这就是陈灵均心心念念的“行走江湖,义字当头”,哪怕成为了一条元婴水蛟,可在朋友那边打肿脸充胖子的臭毛病,这辈子都改不了。
好兄弟陈浊流什么都好,钱没几个,偏偏出手阔绰得顾头不顾腚,比自己更舍得打肿自己脸,唯独一件事太看不开放不下,就是没当成官老爷,平日里还喜欢文绉绉扯那酸文,什么座上豪客,醉倒三千,颓然一老,书剑茫茫。
听听,一看就是个对科举功名还贼心不死的落魄书生,他陈灵均能不帮忙?
朱敛临时起意,只留下魏山君一个留在天幕那边,与沛湘一同去往狐国境内,朱敛还喊上了陈暖树和周米粒。
沛湘为一行人施展障眼法,落在一处属于沛湘私人花圃,名为越女腮。
古蜀地界多蛟龙,古越女子最多情。而天下多情,谁又比得过狐魅?
在一座观景亭,铺有一幅雪白颜色的象牙竹席,沛湘身穿一件贴身锦袍,不过外罩一件竹丝衣,此刻她跪坐在地。
周米粒有样学样,只是觉得别扭,还是学那老厨子盘腿而坐。
陈暖树征得主人沛湘的同意后,在旁煮茶,茶具齐备。竹炉汤沸火初红,清香熏袖小粉裙。
周米粒瞥了眼老厨子,一手持杯,一手虚托,低头喝了一口,一不小心喝多了,赶紧吐回去大半,这才点点头,故作内里行家,“好喝。”
大概是觉得太过言简意赅,显现不出自己的学问,周米粒赶紧加重语气,补了两个字,“极了!”
陈暖树莞尔一笑。
朱敛伸手去揉小姑娘的脑袋,小米粒一个歪头,抱怨道:“嘛呢嘛呢,个儿都是给老厨子你摸矮了去的。我以前就是太好说话,以后除了好人山主,谁敢耽误我长个儿,我就凶谁!”
朱敛哈哈大笑。
沛湘神色萧索,不理会落魄山大管家和右护法的嬉戏打闹,这位原本应该惊喜万分的狐国之主,反而心有几分戚戚然,此刻转头望向亭外,有些神色恍惚。
朱敛只是笑着饮茶。
沛湘收回视线,轻声喊道:“颜放。”
朱敛微笑道:“饮酒要有豪杰气,喝茶得是平常心。”
沛湘恼羞道:“说得轻巧!”
朱敛问道:“那你觉得小米粒轻不轻巧?”
周米粒赶紧挺直腰杆,虽然完全听不懂老厨子和沛湘姐姐在说什么,但是黑衣小姑娘这会儿刚要皱起眉头,就赶紧舒展眉头。
沛湘无奈道:“小米粒可以心无旁骛,我是狐国之主啊,又是狐魅出身,红尘浸染多少年了,你如何让我平常心常在?颜放莫要强人所难。”
朱敛点头笑道:“剑仙左右,北俱芦洲火龙真人,渌水坑青钟夫人,太徽剑宗刘景龙,浮萍剑湖郦采,齐渎灵源公沈霖,龙亭侯李源,桐叶洲玉圭宗宗主姜尚真,就连裴钱都是山巅境武夫,还有仙人境崔东山,至于莲藕福地的旧主人,更是东海观道观的老观主,十四境大修士……沛湘没有被吓得花容惨淡,其实已经很平常心了。”
沛湘脸色惨白,呼吸不稳,一只手的掌心,轻轻抵住席子。
周米粒刚要说话,给老厨子使眼色,却发现暖树姐姐朝自己轻轻摇头,小米粒赶紧闭嘴,继续低头喝茶。晓得嘞,老厨子是与沛湘聊碗口大的事情哩。
陈暖树给沛湘递过去一杯茶。
沛湘接过茶杯,与朱敛问道:“落魄山是不是一早就清楚,为何我要选中那条龙脉?”
原本她以为落魄山不会多想,只当是自己替狐国,相中了一块山水相依、气运浓厚的风水宝地。但是现在沛湘知晓落魄山的真正底蕴后,才发现自己的那点城府心机,简直就是蒙学稚子大谈圣贤理,可笑至极。
落魄山太深藏不露了,太不显山不露水了,经营一座得手没几年的下等福地,层层递进,环环相扣,毫无缺漏,瞬间就将一座中等福地提升到上等福地的瓶颈。那么多的神仙钱,到底从哪里来?那么多的山巅人脉香火,又从何而来?一桩桩仙家福缘不要钱似的,如雨落福地。
朱敛点头道:“狐国替清风城许氏暗中收拢了不少文运,而许氏又以嫡女与上柱国袁氏庶子联姻,我猜测多半会是一对双胞胎,男孩扶龙,女孩攀龙。许浑当然没胆子大到要去牵扯国运的地步,与绣虎比拼谋划,那是纯粹找死,但是这等锦上添花的事情,大骊宋氏即便知道了,也会乐见其成。反正文运依旧落在大骊王朝,若是能够落在宋氏,当然更好。这件事情,你其实不拥有太多负担,在落魄山账房那边,这就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沛湘脑子一片空白,她只能是痴痴看着这个朱敛,原本以为自己与他已经近在眼前,原来朱敛还是远在天边的一个人。
周米粒听也听这些,就是不去记住,估计很快就会忘。听是右护法职责所在,记不住是哑巴湖大水怪,眼界高,心比桌儿大。
朱敛收敛笑意,放下茶杯,“沛湘,既然入了落魄山,就要入乡随俗,以诚待人。”
小主,
朱敛指了指自己,“比如我可以理解你的防人之心,所以一直等着你自己开口道破内幕。但是你没有。”
伸手指向沛湘,“等你至今,再帮你主动说破,两次了,我们落魄山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事不过三’。”
沛湘一脸疑惑,皱紧眉头,然后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理解。
朱敛笑道:“暖树,米粒,你们先离开片刻。”
两个小姑娘立即告辞离去,毫不含糊。
朱敛缓缓起身,身形佝偻,拳架依旧松松垮垮,笑眯眯道:“崔小先生临行之前,说狐国藏着个小谜题,他要考考我,看我能否破解。”
沛湘抬起头,身后出现一条条狐尾。寻求自保而已。身在狐国小天地,是她的地盘不假,可别忘了,这座福地大天地又是归谁。
朱敛说道:“沛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不然以后狐国之主就要换人了。放心,我们落魄山绝不过河拆桥,不但你不会死,可以依旧修你的道,狐国运势一样会蒸蒸日上,只是有些属于你自找的罪受,也别怪我拳重。”
沛湘眼眶通红,咬着嘴唇,以至于渗出血丝,她浑然不觉,只是委屈万分道:“朱敛,你到底想要我与你说什么,可是我又能说什么?”
朱敛一语道破天机,“狐国和清风城的真正幕后牵线人!与那正阳山祖师堂是否有牵连?!”
沛湘颓然倒地。
只是当她心意微动,心念一起,就神魂震颤,竟是全然无法开口,痛苦不已,绝非作伪。
她双手抱住脑袋,仍是竭力稳住道心和魂魄,抬头望向朱敛,眼神复杂,恋恋不舍,愧疚悔恨,自怨自艾……
一位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在凉亭内,双指并拢,轻轻一戳沛湘眉心处。
少年背对朱敛,嬉笑道:“老厨子,还真舍得辣手摧花啊,多学学我先生不行啊。”
沛湘如释重负,如获大赦一般,一位元婴境,竟会大汗淋漓。她重新跪坐在凉席上,好似犯错的学塾蒙童,突然一下子需要面对两位夫子的责罚。
崔东山对沛湘施展了一门定魂术,只是相较一般的山上仙家定身术,讲究多些,不是什么针对练气士的气府封山手段,而是专门压胜一位元婴境狐魅的心念,使得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幕后人,不至于循着脉络推衍出真相。
崔东山转头笑道:“老厨子你差一丢丢,就要打草惊蛇了。”
朱敛笑道:“谜题已解一半?”
崔东山点点头,“老厨子难怪能烧出一桌子好菜。”
将一座狐国拐骗到落魄山,隔绝在莲藕福地,既是无理手,手段下作得确实过分了,也算神仙手,毕竟实打实断去清风城一半的财源。但如果朱敛沾沾自得,始终被蒙在鼓里,无法察觉到真正的隐患,长远来看,就会是胜负关键手,落魄山看似赚大,实则辛苦藏拙多年,却主动给对手递出一记昏手,说不定就会赢了小块地利,最终满盘皆输。不但输掉一座上等瓶颈福地,极有可能还要动摇落魄山根本,曹晴朗对家乡的愧疚,对自己的失望,一位文圣人武宗师的种秋,更会失魂落魄,而一直放不下一座心相寺的裴钱,会很愤怒,裴钱的心境,又会影响到暖树,米粒……落魄山会一点一点,人心大溃。
“想跑?”
崔东山转头望向一处,伸手一抓,从狐国边境地带的虚空处,抓取一物,将一粒神魂念头凝为一颗棋子,以双指轻轻碾碎,再伸手一握,往那沛湘额头重重一拍,重归原位,又有些许细微变化,“开玩笑,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耍那心念神通,给老子乖乖回去!”
崔东山最后双指弯曲,轻轻一记板栗敲在沛湘眉心处,“”
朱敛默不作声。
难怪世人都羡神仙好,术法驳杂神通高。
那个以秘术禁制沛湘心念的幕后人,是神仙中人,崔东山能够将远遁无形的一粒心念拘回手中,玩弄于鼓掌间,并且重新交还沛湘,当然更是仙人手段。
朱敛突然聚音成线,与崔东山说道:“顾璨寄过一封密信到披云山,托付魏檗转交落魄山。说他身边那个柴伯符,与清风城许氏妇人,是师兄们的身份,柴伯符还知道他那师妹,其实另有隐秘师传,但到底是谁,顾璨在信上说柴伯符确实不清楚。所以我猜测许氏妇人,与沛湘,都是同一个人的棋子,只不过双方都不清楚此事,幕后人也由着她们内斗内耗多年,作为一层障眼法。”
崔东山笑眯眯不说话。
朱敛笑道:“人心如水,所以与人交心,就是涉水而行,或小河溪涧,清澈见底,或江河滚滚,浑浊不堪,或古井深渊,深不见底,一着不慎,就会淹死人。”
崔东山感叹一声,抬手用袖子擦拭脸颊,“有些事情,我晓得却说不得,更做不得,老厨子你厨艺好,多担待些。不然只会将原本脉络清晰的一桩事情,变得混淆不堪。一旦潭水浑浊,就再难察见渊鱼了。”
从朱敛,到郑大风,再到魏檗,三人对于一件事情,极其默契,既放心崔东山此人的做事,又要小心此人的真正心思。
小主,
崔东山对此心知肚明,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事实上,崔东山反而历来坚信一座山头,本该如此,理该如此。
大家都是好人,标榜道德圣贤,或者大家都是势利小人,心中城府比仙府更深,都大不妥当。
崔东山望向亭外山水,喃喃道:“风起何地,雪落何处?”
朱敛随口笑道:“芙蓉山中?”
莲藕福地当中,有一座芙蓉山,与那鸟瞰峰,春潮宫和湖山派,并称为天下四大看云赏雪胜地。
崔东山无奈道:“我先前盯了那边半天,可惜没半点动静啊。老厨子你说愁人不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