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早搬走了。”小姑娘摇摇脑袋,“我心里委屈,没忍住就哭了。”转而又笑逐颜开,“却引来好多蝴蝶围着我飞。那些伯伯婶婶见了就被吓着了嘛,又见我这副模样,便当我是妖怪。”
“黑是黑了些,”宠渡哈哈大笑,“不过很标致呢。”
“真哒?!”小姑娘猛睁双目,眸子里异彩纷呈,“就是咯。就算是妖怪也不全是坏的嘛。比如姥姥,还有寨子里的兄弟姐妹,都待我很好很好。”
“如此言来,姥姥是妖?!”
“哎呀。”小姑娘忙不迭捂嘴,“说漏了。”
“无妨。哈哈哈哈……”
“小哥哥貌似一点不怕呢。”
“姥姥人呢,可会来寻你?”
话音甫落,却见一道玉白魅影悄然落在近旁。小姑娘欢叫着飞扑上前,唤道:“姥姥你可来啦。是这位小哥哥救了我哩。”
“这就是你姥姥呀。真好看。”
“你是谁家男娃?小小年纪嘴儿倒是甜。”素衣美妇转望女孩儿嗔道,“你个小妮子翅膀硬了?还不随我回山?!”
“小哥哥……”小姑娘拗不过,一只小手被美妇紧紧攥着,一步一回头高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宠渡。”
“我叫奴儿。念奴儿。”小姑娘露齿欢笑,另一只手举过头顶连连挥舞,“渡哥哥。后会有期哟。”
随着二人一溜烟消失不见,记忆的画面开始扭曲消散,徒留那句“后会有期”兀自飘荡耳畔,令宠渡呆愣半晌。
这竟是自己与念奴儿的初见?!
“难怪万妖山中相遇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原来我与那丫头早就认识。”宠渡喃喃,“映月湖边姥姥看我时也神色奇怪,想必当时就一眼认出我来了。”
可为何自己对初遇这段经历了无印象?
是了……彼时年方八岁,离开那座小山村不久后自己便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被一阵高烧夺去小命;按老头子的说法,正是“妖风邪气”侵体所致。
却也因祸得福,就此生出气感步入玄门。
一念及此,宠渡释然。
随即一道灵感冷不丁蹦将出来:不论狼妈护犊还是山村初遇,两段记忆都实打实地存在着,却从未被想起来过。
小主,
由此是否可以推断,人之所见所闻必不会“雁过无痕”,奈何某些片段埋藏太深,不容易回想起来罢了,只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
若真如此,那这十几年来还有多少记忆是看似被忘却实则有迹可循的呢?
比如……关乎爹娘的。
这要回溯最初。
要不就从娘胎那会儿开始?
所幸看过这么久这么多,宠渡好歹也摸索出了些许门道:那最亮的光斑对应着新近记忆;灰白的当属稍久之前的经历;而越是暗淡残缺的,所截存的故事则越是久远。
宠渡闭眼吁气,心中念念有词。
良久,忽而从下方传来隆隆闷响,连深渊也随之轻颤;与此同时,深渊底部泛起绿色光芒,勾勒出一道清晰轮廓映入宠渡眼帘。
那是两扇门。
只此二门便占据了整个深渊底部,足见其磅礴。此刻撞击愈发急促,剧烈,显见门后封存的绝非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
宠渡心知坏了:只因欲窥最初的记忆,故而招此异动,二者之间必有干连与感应;如今再想掐灭念头已然晚矣。
没来由一股惊怖惧意攫住心神,宠渡立时动弹不得;偏那片绿光却令人如沐春风倍觉温暖。
便在这恐惧而又期待的矛盾煎熬中,渊门轰然洞开。
——砰——
整个深渊应声剧颤,开始塌陷。
从渊门的破口处,团团黑焰腾腾而起,汹涌翻滚着朝宠渡直扑而来。
前后脚工夫光芒万丈,一棵参天大树瞬息拔高,直接撑破渊门,勃勃生机催化出盎然绿意飞速漫卷,欲作牢笼将黑焰包裹,笼罩。
樊笼将成未成,黑焰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分万千,化作无数道黑气状似蛟龙,与树枝两相绞缠,侵蚀,吞噬,消解。
饶是绿树枝繁叶茂,仍有那么几许黑气泄出树笼,虽然很快被绿树逐一捕获,到底拦不住其中一丝丝舔在了宠渡脚尖上。
心神,触之即溃。
丹谷山洞中,宠渡骤然睁眼,弯腰一道血箭飙射出口。
那血……正正落在圆盘与圆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