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的沉默后,师兄坚决地点了点头,才对我说‘所以,你该找一个和你年龄相差无几的人’。他的神情中,有无奈,有懊恼,有凄凉,让我更心疼。我起身出门而去,想找师父问问,师兄到底大我多少年纪,那样的年龄鸿沟真的不能逾越吗?等我找到时,刚好听了三贤对师父说的话。三贤说‘曾经我们以为,没有人能同时在多种道法中站在顶峰,现在看来,还得加一句话,除非他的白头发比别人多。’师父大大点头,说‘我和我那弟子都是,所以勉强算得上’。”
“这样的对话有何深意吗?”
“年长,则足以有更多时间去修行,继而能对多种道法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然而,要有更多时间去修行,不一定必须年长,还可以通过夜以继日的努力延长自己的时间。师父是前者,而师兄是后者,他经常几日几夜不休息去钻研道法,正因为这样的劳累思虑,他得以精通多种道法,代价是,白头发比别人更多。”
二女默默重复一遍:“没有人能同时在多种道法中站在顶峰,除非他的白头发比别人多。”赞叹道:“真是大道至简。”
“最后,我没有现身,当然至今也不知道师兄大我多少。可那日后,我决心夜以继日的苦修五行道。”
“前辈是想把自己变作一个看上去和真人年纪相差不多的人吧。”
“嗯,接下来的时间,我闭门不出,再没有见任何人,包括我日思夜想的师兄。直到两年后,我自己觉得镜子中的自己与师兄年纪相差不多的时候,才去找他。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日的情形。我推门开,师兄就站在门外,我的面前,咫尺之隔。他低着头,这让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白发真地并不比我多多少。我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这很难理解吧,一个女人竟会因为变老高兴。我高兴得忘了说什么,或许我那时的样子也不用说什么。所以那天,是他先开口,他问我,‘知道师父为什么收你为徒嘛?’我回道‘因为我和师兄很像’,他否定了我模棱两可的答案,说‘不,是为了五行道法不会失传。比起现在,我更喜欢以前的你,无忧无虑,青春活泼,足以给沧桑晦暗的九牧带来色彩。’我听了这句话很开心,我终于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尽管他的喜欢可能与喜欢每一个受苦受难的九牧人一样,可我也开心了很久。我笑着,笑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水。我用力将他推开,然后冲出了门外,独自踏上了南海。我要去找寻传说中的药材,让他再一次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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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上古之战还未结束,南海上妖孽作恶,危机四伏,前辈那时年纪,必不能如愿。”
“我在海上飘荡了几个月,险些葬身南海,是落英前辈救回了我。”
“是明贤的心上人、‘桃花缤纷见落英’的落英前辈?”
“能在南海来去自如的人九牧能有几个?等我醒来,已在重山上,床边只有一张纸,上写‘师兄已只能永远是师兄,师妹将永远是师妹。只有弥补对你的亏欠,我才能毫无牵挂的踏上清风山’。当时我不解其意,可我没有心思去想,因为比起几月前离开时的热闹,那天的重山太过安静。我很快知道了答案,整个重山空空荡荡,师父、师兄、三贤不见,一个修道者的影子也没有,我才终于猜测出些许答案。”
“大家都去了大决战之地——清风山?”
“我早该察觉的,在师兄说出‘是为了五行道法不会失传’那句话的时候,我就该察觉的,若不是我陷于儿女情长,我一定可以察觉。”停顿好久后,景胜美才接着道:“接着我想到了师父师兄,一想到师父、师兄抱着必死之心前去清风山,我怎能无动于衷?可当我过璧江要追去清风山时,我看到了水中的自己,终于知道师兄是怎样弥补对我的亏欠。”
二女很轻易就猜到了,慨叹一阵,再问:“既然前辈重回青春,真人又在大决战中幸存,前辈难道没去找他吗?”
“他对我说,‘师妹还是那个师妹,所以我的答案,已在你十八岁时就告诉你了’。”
“好固执的人。”陈灵玉小声埋怨道。
木瑾问:“我想真人一定遇到过什么事,才对前辈与他在样貌上的差异耿耿于怀。前辈没有问吗?”
“我再一次见他,是因为三贤。三贤让师兄在荆木邦成立荆棘门。然而从那时起,虽然我们天天见面,可所谈的只有九牧九道。我纵然不甘,可也只能接受,心想着让时间证明我的心意。可惜事与愿违,时间终将将我和他推得更远:他日渐老去,而我永远是这样。”
木瑾问:“前辈有没有想过放弃?”
“实话说,我也想过放弃,曾有一次,他也险些说出劝我放弃的话,可他终究没有勇气说出。”
“这是为什么呢?”
“多少女人向往着青春永驻,可当拥有后,却只有折磨。若按我的样貌,我该找一个美少年,可少年们谁能接受一个比自己大的人?若按我的年纪,我该找一个垂暮老人,可老人谁能接受一个青春永驻的人?我已经成了一个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怪物。”说到这,景胜美耸了耸肩,笑道:“所以虽然看上去有些恬不知耻,可我只能等他,永远等下去。”
二女看得到她的笑容,可比起刚才江边回眸那一笑,此时的笑容多了万千心酸。二女心知,若易地而处,她们也将是进不得,退不得。陈灵玉心中感慨:“听说荆木邦弟子男穿漆黑,女穿白银,前辈却穿漆黑,是为了显得不是那么年轻而已吧。”不由问木瑾道:“师妹,你说这该怪谁呢?”
木瑾叹道:“怪情爱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