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7章 摧

诡三国 马月猴年 3006 字 2个月前

『不,不不!』

夏侯惇晃着脑袋,他觉得斐潜这些说辞都是计谋,就是为了让他的思维紊乱才故意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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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就是如此!』

夏侯惇试图坚定自己的信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内心当中忽然多出了几分落寞来……

原来,自己所重视,所追求的,在旁人眼里,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

夏侯惇看着眼前的酒水,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自斟自饮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夏侯惇以酒浇愁,不多时便是酩酊大醉。

当斐潜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和荀谌许褚等人商议下阶段的工作,便是简单的回应了一声知道了,也就将此事放到一边去。

给夏侯惇心中埋种子,这很显然是无法速成的。只有一点点的汲取夏侯惇自身的怀疑和否定,才有可能成长出掀翻原本夏侯惇三观的参天大树来,而外力的施展,只会是偃苗助长,效果未必有多么好。

就像是现在要收拢这些曹军留下来的兵卒和民夫一样……

既要留下种子来,又不能显得太过刻意。

一场战争不容易,但在战争之后的事情,却比战争进行之时,还要更加不容易!

大汉这个枯干且腐朽的王朝,病态何止一二?

都打杀了么?

一些要治疗,一些要修正,一些要切割。

每一种都是需要斐潜进行权衡,每一个命令之下,都是人命。

就拿需要治疗的来说,有的是身上的病,也有的心中的病。

身上的病还比较简单一些。

就像是鲍忠的孩子。

鲍忠以为是他的运气好,他的孩子才在战乱之中得到了幸存,但是实际上,他的孩子和其他的伤病病号,都是曹军有意识的留下来的!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好运气,偏偏就就是他孩子得了?

『伤兵要治,而且还要摆在面上去治,让其他曹军也要看到……』斐潜皱眉说道,『让平阳再去筹备草药,提高采收价格……』

『这样会不会影响秋收秋获?』荀谌在一旁说道,『而且如果草药价格太高,也会拉升了其他民众治病的费用……』

斐潜点了点头,『友若提醒得对,公示上必须强调只是一时之需,临时加价,提醒民夫可根据自身之力,酌情处置。若是有些民夫,因为贪图小利而失其根本……顺其自然就是,也不需要特别照顾。』

贪图小利而忘记根本的人,就算是这一次被劝回去了,一来未必感恩,二来也不会长记性,说不得还反过来怨恨劝说者让他失去多得些小利的机会……

斐潜现在身为上位者,时间越久,他越发的感觉到,他无法面面俱到。

永远无法,就像是没有绝对自由和绝对公平一样。

每一个决定,都会让一部分得利而另外一部分会失利。斐潜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证大方向上是相对公平,是保证了绝大多数跟随者的公平,至于其中还有一小部分人跟不上,或是走了岔道……

荀谌点头,又是问道:『曹军俘虏众多,是否依照之前旧例,提拔些许曹军降兵作为辅助?』

斐潜同意。

这些事情看起来繁琐,但是荀谌必须要问,除非荀谌从斐潜这边得到了一个便宜行事的指令。可现在作为斐潜,他又不可能立刻放手,因为现在只是在河东,初期打一个模型,毕竟当下构建出来这个模型的好坏,在某些程度上也决定了将来的好坏……

荀谌不厌繁细,斐潜同样也是不厌其烦。

在说完了民生政务之后,许褚才在一旁开口说道:『主公,如今曹军降兵之中,多有谣言,说主公……嗯,说关中之地有食人之习,若是任此等谣言漫传……可是派人辟说又是无效……』

谣言,之所以有人信,那就是因为人们觉得这谣言是符合自己认知的,是自己想要听的,简单来说,就是三观相符。而想要让谣言无效,不是一味的否认,也不是单纯的出一张告示就算完事。

长安关中,就没吃过人?

显然不是。

而且不仅是关中,但凡是天灾人祸,难民如潮的时候,不论古今中外,都会出现吃人的现象。

『食人者,恶罪也。如有灾荒,为求活命而食人者,』斐潜缓缓的说道,『其罪可悯,其恶不消。不否认关中曾有食人,而是叙述如今关中富足……此者,乃为上者之过也,不应讳言。』

华夏之中,每逢乱世,必有食人。

由于天灾或战乱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饥荒,人们为了生存而被迫以同类为食。这种现象史书常见记载,每个朝代在遭逢大饥荒的年头都会出现吃人的惨象,即使是盛世也不能免,像白居易诗中所写的『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这不是天灾的问题。

因为天灾年年有,或大或小,应对得法,自然无虞,所以更多的是后续的人祸。在人祸之中,如果始俑者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或者仅仅是表面上的降级处分,等到风头过去便是悄然再次登场,如此一来,如何能够避免人祸再次发生?

若是不惩处,不以其罪警示后人,也就多出了第二种食人者。

为了展现武力和残暴,震慑普通民众,让民众不敢反抗,而有意进行残忍的食人。

由于目的不同,这类情况的各种具体表现有差异,有的人以吃人肉来炫示凶暴,有的人听信左道邪术以吃人肉来治疗某种疾病,有的人因怀有仇恨以吃敌方的肉来发泄报复情绪,等等,同饥荒年头被迫吃人肉相比,都更带野蛮性和残酷性。

还有一些是为了恐吓民众,故意将反抗不公之人拿来吃,将血淋淋的展示于众人之前,这种行为无疑是极大的摧毁了原本国家的基础,社会的秩序。

身上的病,就算是复杂也是简单,心中的病,就算是简单也是复杂。

『宣公十五年,楚伐宋。宋人不降。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斐潜缓缓的说道,『今又有食人也,可有国毙乎?民惧君食之,弃国奔之,君又何为?此乃千秋之所弊病也。若可解此症,华夏方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