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嶷自去一旁坐着,道:“就算是家信,也不急于一时,等把身体养好了,再写不迟。”
李鸢道:“现在不写,只怕再也没机会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此行一去,必然无命再回来。我离家八年,双亲亡故,我身为人子,却不曾为他们守过一天的孝。家妻瘦弱,却为了家计,日夜操劳,我身为人夫,亦不能为其分担。我那孩儿今年八岁,我身为人父,却不能贴身教诲。只这三件事是我一生的遗憾。如今身之将死,无可奈何,只能把心中的话写在信中。这封信你托个心腹人,帮我送到家中,我便没有牵挂了。”
张嶷哽咽不语,只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
李鸢一笑,道:“谁都有死的时候,我只是先走一步,没什么好伤心的。我离开后,你就是这里的主将,凡事不要鲁莽,多听听众人的意见,谨慎行事,务必要把玉门关守住。还有,那些自主来帮忙江湖人士,个个身怀绝技,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若想守住玉门关,免不得要借靠他们,你不可怠慢了人家。其余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跟了我这些年,应该知道怎么做。”
张嶷默默点头。
李鸢把信写好,装进信封,用蜡封住,交给张嶷,又上床歇息了一会。
天色大明后,李鸢随便吃了些早点,不穿红甲,不披红袍,不带兵器,不骑汗血宝马,只穿了一身素衣,牵了那匹跟随他多年的老马自出玉门关去了。
全军将士站立城头,望着一人一马缓缓行远,无不泪目。
张嶷含泪冲下城楼,策马出关,追上李鸢,道:“将军,别去了吧!”
李鸢摇头,道:“我意已决,你回去吧,守关为要。”
张嶷道:“我再送将军一程。”
李鸢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要送到我敌军大营里去吗?哈哈,二十年生死相随,说实话,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笑罢,策马疾行。
张嶷直身肃穆,大喊道:“将军走好!”
城楼上的兵卒们亦跟着高声呼喊,喊声震天动地,良久不歇。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