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送出去,只是为了让草原上被金国入侵击溃冲散的诸部知道,除了归顺金国,西边还有一个能接纳他们、保护他们的地方。
刘承宗倒没真指望自己送出一封信,就能让漠北三汗俯首称臣。
说句难听话,除了准噶尔、和硕特这种跑过来被一巴掌放翻,又被许出好处归附的,漠北诸部不会拥戴一个从未征服他们的王,金国也不会因为一纸书信就投了,只有被打散的漠南诸部才有被争取的可能。
实际上他同意诸部称他为汗,一方面是珲台吉对于天山蒙古百姓难以理解的顾虑确实客观存在,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试探西康二府及周边反应,为建号称王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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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始终认为中国皇帝具有唯一的排他性,而草原上的汗最多只是个控制天山的手段,他最想要的还是王。
不过让刘承宗没想到的是,这个整合西部蒙古的忽里台刚开完会,刘承宗人还没从青海湖走到水师衙门,就已经见到了漠北车臣汗派来的使者。
刘承宗跟巴图尔珲台吉一同返回水师衙门的路上,就听队伍后的塘骑来报,察哈尔的大娘娘娜木钟带着额哲前来请罪。
刘狮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寻思称汗大典刚办完,一个时辰前还见过面,犯错这么快的吗?
他本来挺开心的,这典礼就是累人,海上聚集了几万蒙古人参加大典,人马奔走漫天扬尘,又穿着铠甲捂了一身汗,都快成上天猴了,就指望到水师衙门舒舒服服洗个澡。
这会被拦下了,让他有点不高兴,正好戴道子跟着珲台吉在身边,他便对戴道子说:“那你跑一趟吧,去后边问问怎么回事,我们先接着往前走。”
戴道子领命离去,珲台吉看出刘承宗不高兴,也不敢说话,闷头跟在屁股后头往水师衙门走。
没多长时间,戴道子回来了,抱拳道:“大帅,是漠北的车臣汗使者,找察哈尔大娘娘的,混在大典队伍里,礼成后找到大斡耳朵,被护卫拦下了。”
还没等刘承宗理顺这段信息,非常有眼力劲的巴图尔珲台吉已经打马上前,跟戴道子补充说明了:“车臣汗叫硕垒,以前也是个珲台吉,那家伙最早是喀尔喀东路的头子,依附大汗。”
“等到大汗斩断自己左右手,因为硕垒跟林丹汗有姻亲关系,溃败后许多部众就逃到硕垒的部落,他便强势起来,前几年在博格达山以东称汗。”
刘承宗寻思这过来可不近呢,问道:“他跟林丹汗什么姻亲关系?”
“连襟,他家的娘娘是娜木钟的姐姐,都是阿巴该部的,对了。”戴道子边听珲台吉介绍,边给刘承宗翻译:“娜木钟她爹也叫多尔济。”
刘承宗大概点点头,又派人到后面告诉娜木钟:“有什么事到水师衙门说吧。”
他这一天又累又乏,这会听戴道子说这些事,感觉不算什么大事,离着万里之遥,什么事都没自己先洗个澡重要。
路上戴道子把来龙去脉给刘承宗汇报了,他心说这个车臣硕垒可真贼,娜木钟他爹也是个狠人,倒是这个大娘娘娜木钟,挺不容易。
娜木钟的父亲多尔济是阿巴该部的大首领,部落早年在张家口外边,跟察哈尔在一块,臣服于察哈尔,先后把两个女儿分别嫁给硕垒和林丹汗。
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老丈人跟女婿结怨了,刘狮子估计依照大汗的性格,多半是大汗的问题。
阿巴该便率部迁徙到瀚海北边,依附于自己的大女婿硕垒。
崇祯元年九月,大女婿带着老丈人,参加了敖汉、奈曼、喀喇沁、科尔沁、金国的联军,一起去归化城揍二女婿。
林丹汗被击溃,硕垒吞了不少察哈尔部众,一口吃了个饱,回家就登上了汗位。
听着珲台吉跟戴道子讲述六年前发生在归化城的战争,刘承宗突然觉得自己理解林丹汗这么哐哐撞墙了。
他认为林丹汗可能并不是害怕后金,尽管察哈尔失去大势是黄台吉的手笔,但似乎那场仗后金只是驱虎吞狼。
他可能低估了林丹汗面临的情况,林丹汗向西逃窜,怕的是蒙古,一个众叛亲离的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