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道:“朝中不少五六十岁的官员尚且这么多年如此过来,你一个二十岁的官员难道也熬不住?”
章直听了说不出话来。
章越道:“在天子身边确有不容易的地方,你的性子直率,但以后也要改一改,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当说,哪些地方要小心谨慎你都需自己体会。这点小事都磨不住,你以为外任便容易了?到了地方就无人节制,可以随心所欲了?”
章越顿了顿对章直道:“此番我远离汴京,但久而久之说不定会有流言蜚语传入天子耳中。”
“你在官家身边有什么流言蜚语,你自是可以帮我分说,可是一旦利害冲突,你切不可为了保我而危害自身。”
章直问道:“三叔,这是何意?”
章越道:“今日官家授我大权,确实是信任,但古往今来出征的大将,没有不受猜忌的,本朝陈桥之事先例可见,故而久而久之也会三人成虎。故而我需提前筹谋。”
“家卷都留在京中也不能例外?”章直问道。
章越看了章直一眼心想,你还是太年轻了。你可知道为啥江山会落到老赵家头上,而不是郭威,柴荣呢?
章越心想必须打消章直同去之意,便道:“我会有分寸,必要之时则会急流勇退,你身在京师坐镇比随我去西北更有用。”
章直欲再言,但听有外头下人道:“启禀老爷,夫人说她胸口又不舒服,请你去看看。”
章直无奈地道:“娘子可否稍等一下?”
“夫人只说难受得紧,请你赶快去一趟。”
章越大为理解地对章直道:“我后日启程,明日你再说来说话。”
章直道:“那好,明日我再与三叔说话。”
章越看着章直离去笑了笑,不过转而想到自己,又该如何与十七娘交代?
章越回房但见两个儿子都已是入睡,十七娘仍在灯下等候自己。
章越知道十七娘已明白了事情经过,于是对她道:“你放心,此去西北短则半年,多则不过两年,我便会回京了。”
十七娘微一迟疑言道:“我省得。你腰间的玉带是何物?”
章越即解下玉带道:“这是官家钦赐的玉抱肚。”
十七娘拿着玉带看了一阵对章越道:“官人,官家这是要你替他卖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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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他人只看到这御赐腰带的荣耀,十七娘却看出后面的危机。
章越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从古至今这君恩是最难消受的。”
十七娘道:“你这看似手掌大权,威风得不得了,但官家咋看对你一时信任,可长此以往哪有不受的猜忌,朝中的官员也会妒忌,一点小错也会揪着不放。当初这狄武襄的殷鉴着实不远。不成,我得与爹爹说情,让他为你辞了这差事。”
章越见十七娘欲起身,自己则连忙拦住道:“娘子非只是官家之意,此番也是我主动请缨的。”
十七娘看向章越道:“你一向在乎家族之荣辱,这事为何有欠考虑?”
章越道:“娘子,我们读书人除了齐家,还有治国平天下。”
“但娘子你请放心,我会尽力为之,若朝中有什么风言风语,我辞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