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的玩闹,激怒了李田原,在他眼里这是恶作剧,是不友好的野蛮行为,是对喜庆气氛的破坏,作为婚庆总管,作为公安干警,岂容这种不文明行为如此泛滥?于是,他怒气冲冲地把巴耳根推到一边斥责道:“你们还有完没完了?真够野蛮的!”
巴耳根玩的正在兴头上,根本不给李田原面子,他看看李田原那张拉长了的铁青着的脸,毫不客气地说:“李所长,这不是在你们派出所里,这是吕家婚庆事筵!你们平时做都能做得出来的事儿,俺们耍耍笑笑碍着你啥了?”
李田原被当众揭了疮疤,怒不可遏,抬手给了巴耳根一个嘴巴子,巴耳根一把抓住李田原的领口子,两个人撕扭到一块儿。
任亦鹏从背后狠狠地踢了巴耳根一脚,骂道:“这家伙是个牲口,不懂人言!”
巴耳根被踢疼了,扔下李田原,冲向任亦鹏,骂道:“日你娘的,拉偏架是吧?”
这时候,唐老鸭从锅里舀了一勺子馊汤,大喊着:“看油喽!”不偏不倚把一勺子热汤倒在巴耳根的头上,灼烫刺痛,巴耳根捂着脑袋大叫:“烫死老子了!这是谁干的?”
唐老鸭一边给巴耳根用抹布擦头脸上的菜汤,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看看,你看看!多危险呀?俺喊着‘看油!’,你硬往前撞,俺是躲也躲不过啊!好在只烫红点头皮,回头去找谷莠抹点清凉油吧!看这事闹的。”
巴耳根抚摸着头皮骂道:“唐老鸭,别装好人了!你是故意烫俺哩!”
唐老鸭说:“哪能呢!咱俩谁跟谁呀?不管你怎说,反正俺是把你们拉开了!”
再说元月,被几个愣后生揉搓的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盘好的发髻被弄散了,头上的珠花散落在地上,践踏在人们脚下,披着的婚纱被拽掉了纽扣,铮亮的红色高跟鞋不知啥时候被脱掉一只,满脸的脂粉禁不住汗水的浸泡、冲刷,像一张沟沟坎坎的地图。她从吕耕田的背上挣脱后,跑回洞房,把门插死了,慢慢缓过神来。当她从镜子里发现自己像西游记里的蜘蛛精那么难看,不由的阵阵心酸,“娘啊,做个女人怎么这么难呢?”
今天是吕敏文最得意、最风光、最开心的一天。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名牌西装,一条鲜红的领带,好像把个儿拔高了一截儿。胸前一朵大红花,又显得个儿缩小了一截儿。一双黑亮的真皮皮鞋好像把罗圈腿捋顺溜了。总之,人逢喜事精神爽,浑身透着喜气。他不时摸着自己打着发蜡的根根竖着的寸头短发,心里那个美呀,美得像在做梦。他能娶到如花似玉般的元月,能和这样的美人儿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一个锅里吃饭,真个是三生有幸,心满意足。
一上午不知道点了多少头、行了多少礼,婚庆典礼总算结束了。他不在乎收了多少礼金,在乎的是元月始终没个笑眉眼儿。
午宴开始,原本安排好的席位,被一群不知礼数的村民搞乱了,他们不管哪是贵宾席,哪是普通席,见桌子就上,大喊大叫着,从端盘子的手里抢过食物就吃,接过酒就喝。其他桌子见他们这样,也不客气。手强的吃了双份儿,迟缓的缺这少那,因此落下不少埋怨。任亦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安排有漏洞,只能摇着头叹息:“这个村子俺知道,一群山鳖,就这水平!”
酒至半酣,任凤鸣领着一对新人给姥爷娘舅敬酒,元月淡妆后,换了一身大红新装,穿了一双绣花红鞋,刚迈出门槛,吕敏文就想和她挎着臂膀而行,看着吕敏文那张咧到耳目叉的大嘴,不由一哆嗦,急忙躲开,脚下一滑,跌坐在台阶上。吕敏文急忙把她扶起来问:“你,这是怎了?哪儿不舒服?”元月不敢看他,闭着眼说:“俺有点头晕。”任凤鸣说:“许是这几天光顾了高兴,没休息好吧?满酒就免了吧!”元月巴不得哩,她返回那间布置华丽的洞房,靠在那张席梦思床边的垛着的被子上闭目假寐起来。